結束了嗎……
那張勢力卷軸就這么在末雨面前的雪地上懸浮著，連同曉峰死亡后留下的掉落物。
但他動不了。
他試圖掏出快捷欄里的瞬回藥水，手卻在半空中停滯。可想而知的是，只要他開始喝藥，那么圍在他四周的那些玩家定會一擁而上，直接將他斬殺！
末雨瞳孔一縮，四周憑空出現的近十把弓同時拉弦，風雪中火焰粒子逐漸匯聚……
“為什么要停下呢？”
末雨不知道是誰在跟他說話，雖然不是HiKong，但聲音也依舊十分熟悉。
雪落下的速度更慢了，就好像被什么力量靜止在了原地。穿過雪色他再次看到那些拉開一半的弓矢，一線血紅的粒子纏繞著它們，從此便不再有聲息。
心臟在放緩的時空中瘋狂跳動。
左眼，越來越燙……
他試圖去合上那只眼睛，可惜只是徒勞。
“我覺得你還可以去獲得更多。比如……這些小家伙？”
四周傳來清脆的破碎聲，看不見的血紅粒子將末雨身邊的一眾熾血工作室玩家盡數纏繞。一瞬間，他的腦海中傳入大量的意識流，空蕩的思維被無數個“下一步”填滿，持劍的身軀又再一次微微弓起……
“這早就不是一個游戲了，我想，你是最清楚的。”
是的。
我知道的。
沒有人可以在這個靜止的世界里做出動作，除了“末雨”。他一步一步蹣跚著向前走去，身上被砍出裂痕的鉆甲碰擦出“咯咯”的聲響。
跨越卷軸，現在在“末雨”眼中的，只剩下四周的人影。
“那個人是……？”
HiKong懸浮在空中，瞇起雙眼。
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在看末雨，因為在他的視角里，半個血紅的人影徘徊在末雨的左側，好似一縷云煙。
“不是誰。”聲音沖HiKong低語，“只是殘缺的靈魂。”
“那他在干什么？炫技？”
HiKong觸碰四周的雪花，它們仍舊飄蕩著，完全不受任何影響。可想而知，那種近乎時停的變態力量當然得有個范圍，不然要是全服時停還了得？
“在融合吧……大概。”
“嗯？你不確定嗎？！”HiKong臉色刷白。
“我又不是萬能的。”
聲音略作停頓，又說：“看他自己的造化了。總不可能被自己的一部分排斥吧。”
“……難說。”
“嗯？”
HiKong盯著“末雨”，那把霜歌被血色粒子包裹起來，像是遭受什么詛咒。
“就像這樣……是的，沒錯！”左眼的絮語在見到霜歌變化的那一刻愈發興奮起來。
“末雨”又看了眼屬性，不知何時起，霜歌上多了一條名為EN10071的特技，而效果是……100吸血！
“只要你想，一切都會順著你的意愿改變……”
霜歌的劍刃刺入一人的身軀，一陣血色頓時從鋒尖涌入握著劍柄的手，一紅一綠兩個數字分別在“末雨”和那人的頭上升起。
空蕩的血槽頃刻回滿！
“末雨”繼續向著下一個紅影走去，飽滿的血條并沒能給他帶來片刻清醒。那個聲音還在繼續，很熟悉，就像是……另一個自己。
“去獲得本就屬于你的東西吧，一切都是屬于你的，沒有人可以質疑你的王權……”
鮮血粒子在空中洋洋灑灑飛舞成一片。
“忍讓是不必要的，你壓抑太多太多，都已經不像你了……”
冰刃帶著紅光，將無形之人攔腰斬斷。
“那些失去的，屬于你的，現在，都把它們拿回來……”
那個拿著劍的“末雨”站在原地，停下了。
真的可以……再次拿回來嗎？
天空是乳白的純色，面前漆黑的道路望不見盡頭。
他已不記得自己在許久前做過的夢，但當這一幕再度出現在他眼前時，一切又顯得如此自然。
泥沼中掙扎的群手，爆裂開的血肉融入污濁之中，四周回蕩著凄厲的哭嚎。
要來了……
“噗呲——”
熟悉的感覺。而這一次，他親身感受著遠勝壓迫感的痛楚。被洞穿的胸口雖然灼熱發燙，但代價仿佛是把全身僅存的熱量盡數抽干，然后重重扔進無底的冰窖……
一切都停止了。聲音、動作……生命。
無數次他想要繼續前行，就好像跨過無盡黑夜后能找到什么珍貴的寶藏，或是什么讓他拼了命也要見到的人。他記不太清了。身軀被群手爭相撕扯著墜入泥沼，沒有反抗，也無法反抗。
在這個真實的夢境中，他已經死了。他沒有跨越生死的力量，縱有不甘，至死不瞑。
“有些東西失去了，是拿不回來的。”
他輕輕出聲，在泥沼的最深處，墜向虛無。
“結束了。”
就像是為了印證這句話，純白的天穹一瞬破碎。無形的世界里，蘭花開了。
系統提示：您的權限等階已更改為A7！
北域森林，現實。
HiKong永遠都不會忘記自己看見的一幕。那個半透明的“末雨”從猩紅的左眼中掙脫出來，黑色的在頭頂懸浮。他張開雙臂，緊緊抱住站在原地的另一個自己，雪花在這一刻落下，一切都恢復了最初的樣子，不見半點人影。
“祝賀。”聲音對HiKong說，“30，完全融合了。再不會有無盡的貪婪，他已經跨過這道坎了。”
HiKong沒回應。這段時間以來，他還是第一次聽到聲音變得有些虛弱，甚至可以說是氣若游絲。
“別在意。很正常，到最后一程，就得靠你獨當一面了。”
“你……”
“怎么？不想回去了嗎？”
HIKong深吸一口氣。誠然，他們也只是在合作，不是說真就成了打一架后立刻熟絡的生死之交。
但說到底，人是不可能沒有感情的。
“好了！與其想后事，還不如趕緊關注下戰況。”聲音有些不耐煩地嚷嚷，“不想見識一下么？那個小子，現在真正握著一些權與力了。”
“發生了，什么……”
微笑是沒法繼續笑著當他想象中的那個獵人了。
獵物從困囚的中央倏而出現在他面前，周遭數個同伴在一瞬間身首異處，鮮血粒子方才同白雪一道落下……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他跨越了一段時間軸，中間是不為他所知的致命空白。
“老大，怎么辦……”活著的幾個玩家湊到微笑身邊，紛紛將弓換成了盾牌與劍。
“殺！！！”
微笑當即反應過來，手中的弓秒切成左盾右劍的近戰模式。在他眼中，就算末雨剛才用了什么IMBA的特技擊殺了一片人，但至少他的血量應該還沒恢復多少。攻擊和嗑藥總是沒法兼得的！
“去死吧——”
鉆石劍生生插入面前之人的鎧甲缺口，旋即砰然爆碎成數以百計的鉆石粒子。與此同時，一條駭人的系統提示出現在他耳邊，猶如神諭。
系統提示：您的武器因攻擊特殊狀態存在，耐久度500！您的攻擊無效化！
“什么……”
迎著微笑呆滯的目光，末雨望了過去。
睜開眼，一紅一黑的瞳孔注視著他，不含任何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