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什么”我有些不明所以,但腦中似乎隱隱想到了些什么…
“看吧,你還在抗拒。”考夫卡搖著頭,聲音沉穩道:“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卻聽不進去…你那糟糕的校園生活、無法接受死亡、異常的愛戀傾向、錯誤且異常記憶…”
“十八年來你一直在逃避…這一切都是你幻想出來的。”考夫卡說著猛然站起身,情緒似乎極不平靜。
“你一直在壓抑著自己痛苦的記憶,就像盲人孩子在黑暗中尋找照片,甚至不惜扭曲記憶,強迫自己相信那就是“真的”,為的就是能夠緩解心中那無時無刻都存在著的不安和負罪感。”
“但實際上你真的安心了嗎”考夫卡頓了頓,語氣沉重道:“那不時閃回的記憶片段就像夢魘般糾纏著你。雖然你不知道,但在潛意識中你就像木偶般眼神呆滯,一遍又一遍的看著那溫馨的家庭錄像,以此來麻木自己。”
“你…你把話說清楚,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我感到渾身發冷,不由自主地抱緊了自己,一股莫名的恐懼忽然間籠罩著我,讓我想要找個地方藏起來。
“一個小女孩…父母離婚了,她把責任都歸咎與自己,幾乎所有的孩子都會有這種內疚的想法。”考夫卡語氣變得有些快,他像個演說家般,手勢夸張道:“然后…她的父親去世了。”
“這個女孩怎么做的她不承認她的父親已經去世了,也不接受自己父親原本的形象,因為那會讓她的罪惡感加重…試問一個七歲的孩子能有多了解她的父母!”
“然后她沉迷于用幻想創造一個父親,用殘留的記憶拼湊了一個瘋狂的世界,用那些根本不存在的事情和根本不存在的父親拼湊了一個看似合理的現實記憶…醒醒吧!!!”考夫卡的情緒越來越激動,一腳踢翻了身邊的沙發怒道。
“我的父親…他真的已經去世了”我呆呆看著考夫卡,嘴里無意識地重復著這句話。
“我不信!那些記憶你要怎么解釋!”我的眼眶中涌出淚水,歇斯底里道。
“你不接受自己父親的死亡,他的死讓你自暴自棄,渾渾噩噩地度過日子。漸漸地…你開始染上了一些不良的惡習,甚至去犯罪。”考夫卡的聲音忽然變得柔緩了許多道:“當你回過神來時,你覺得不能接受這樣的自己,但是那時為時已晚…所以你強迫自己相信那些扭曲了的記憶,來減輕自己的負罪感。”
“少年馬克西姆的例子為你的臆想提供了很好的素材,于是你的大腦將這些素材提取加工…一個酒鬼父親的形象就這樣誕生了。”考夫卡站在我跟前,語氣沉重道:“想想看,一個酒鬼父親對自己的孩子百般虐待,孩子因為受不了虐待而離家出走,最終走上歧途,這一切豈不是很“順理成章””
考夫卡的話如同一記重錘擊打在我的心中,讓我整個人陷入了崩潰。
但同時,腦海的深處涌出了無數的記憶碎片,將這一切全都聯系了起來,所有的一切似乎開始變得漸漸明晰。
眼淚控制不住地向外涌出,大滴大滴地滴落在地板上發出“嗒嗒”聲,我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試圖強忍住那哽咽聲。
“你的父親不是一個英雄,也不是你那個穿著金色盔甲的騎士…”考夫卡說著,嘆了口氣,重新坐到了我對面。
“雖然他也是惡魔獵人,但對你來說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女兒的父親。你不了解他,而且以后也不會了…”
這時,考夫卡身后的門被推開,父親從門后走了進來。他的衣服破爛,手中的漆黑十字弩也已經破裂,似乎到這里來費勁了千辛萬苦。
父親站在原地,轉頭看著考夫卡,眼神中似乎有著迷茫和不解。
“爸…”眼淚模糊了我的眼睛,我的聲音因為哽咽如蚊子聲般細小。
考夫卡像沒看見父親一樣,繼續道:“你腦子里的那個父親甚至連幽靈都算不上,他根本就不存在,就像某個小說中的主人公弗蘭肯斯坦用尸體拼湊的怪物罷了,只是孩子的幻想…”
“但是你還活著,你媽媽也還活著…還記得你和母親的爭吵嗎你將父親的死一部分怪罪與她,責怪她不該與父親離婚。”考夫卡嘆氣道:“她不是你應該抗拒的怪物,而你也有你自己的生活…我很高興你可以遇到現在身邊的這些朋友。”
“尤利婭…”父親忽然輕聲朝我喊道,緩緩地向我走來。
“我終于找到你了。”他緩緩蹲下身,聲音溫柔道。
只是此時,我已經想起了全部的事情。而這所謂的里世界,便是我的精神世界。
擦干凈眼淚,我嘴巴蠕動,不舍地對他道:“你陪伴了我很久…”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父親眼中滿是擔心,語氣心疼道。
淚水再次模糊了眼睛,我緩緩地搖頭,艱難地從唇縫中擠出了一個字:“不…”
父親的表情沒有驚訝,也沒有憤怒,他只是微笑著看著我,整個人保持著半跪的姿勢,緩緩地被冰層覆蓋住,變成了一座沒有生氣的冰雕。
在這一瞬間,我的心如刀割,沒有悲傷也沒有哀怨,有的只是如釋重負的感覺。
沒錯…我完全想起來了。
父親他的確已經在十八年前去世…
母親因為父親一直堅持惡魔獵人的事情一直在與他爭吵,最后導致離婚。
之后,我和父親搬到了森林灣居住。
就在一天出游去游樂園回來的路上,我們遭到了黑色狼人的襲擊,父親為了保護我而死,而我僥幸逃脫后被陌生人所救…之后,便在母親的幫助下搬到了波特蘭。
此后的生活便如同考夫卡說的一樣,亂七八糟、渾渾噩噩,直到隊長的出現才讓我重獲新生。
我深吸一口氣,最后撫摸著父親的雕像,感受著它的溫度。漸漸地,它消失在了空氣中。
周圍的景物也瞬息變換,我和考夫卡回到了之前所在的旅館當中。
動作僵硬的摘下頭盔,我將它遞給了考夫卡。
“謝謝。”我抽了抽鼻子,對他道。
如果不是他,我不知還要在那臆想的世界中沉迷多久。
“很高興能幫到你。”考夫卡笑笑,將頭盔收進了箱子中道:“不能總是沉浸在過去不是嗎我們還需要生活。”
下午的時候,我們接到了警局的電話,重新回到了那里。
我也終于見到了鮑威爾警官,她與我在精神世界中見到的樣子差別不大,只是眼角多了些許皺紋,畢竟已經十八年過去了。
她告訴我,我的父親已經在十八年前去世了,死因是在森林灣公路上遭到了類似狼的野獸襲擊。
但我知道,那并不是什么野獸,而是黑色狼人。父親也是十幾年前黑色狼人獵殺惡魔獵人事件當中的受害者。
當她得知我是父親的女兒時,略有些驚訝,說在案發的當晚有人救了我并把我送到了警局,不過那個人并沒有留下任何名字和聯系方式。
我也對這段記憶沒什么印象,或許是因為那時太小了吧。如果能夠知道是誰,我很想當面感謝他。
之后,鮑威爾警官帶著我們去到了我在森林灣的家。
那里已經荒廢了十幾年,記憶中那輛紅色的轎車就被孤單的擱置在院落的一角,它的車頭已經發生了嚴重的形變,應該是不能再使用了。
進入屋內,灰塵四起,我在里面我找到了許多帶有回憶的東西,父親送我的生日禮物以及我們曾經用過的東西還有那盤家庭錄像帶。
我將它們裝進一個大大的紙箱中,準備帶走。
但我并不想將它們一直帶在身邊,而是把它們放在波特蘭家中的地下室中,與那藏有獵魔武器的柜子放在一起。沒事的時候,就回去看一下,以此來緩解對父親的思念。
從屋里走出來時,太陽依舊沒有落山,金黃的光芒如薄毯般鋪撒在路上,讓人心中充滿希望。
我緊緊地將箱子抱在懷里,看著前方,胸中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力量,腦中也漸漸地形成了一股信念,前方的路途也如同撥開了迷霧般變得清晰明確。
“該回去了。”考夫卡看著我笑道。
“嗯。”我點點頭,嘴角微微翹起,微笑答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