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墻上密密麻麻的貼滿了照片,確切的說應該是關于我的照片。
里面既有我單獨的照片,也有我和安德烈的合影。照片在昏暗幽光的燈光照映下,顯得有些陰森恐怖。
我不由得感到脊背發寒,究竟是多深的執念可以讓他做出這種事…
房內唯一的桌子上,放著一本厚厚的老舊筆記本,紙頁上有用黑色墨水筆寫成的內容。
“糟糕透了,今天又挨斯蒂芬那個老家伙罵,該死的,明明項目出錯是他的問題,為什么偏偏要怪到我頭上如果尤利婭在的話…她應該會讓我的心情變好些。”
“那兩個人根本就不懂我想要什么,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下一代真的好嗎如果尤利婭在的話,她一定會理解我…”
“尤利婭,你到底在哪兒,我真的好想你…只有你可以包容我的一切…”
“納斯今天又欺負我了…就因為他的爸爸在政府里工作,老師對我的報告不管不問,至于我父母…他們工作太忙,根本沒時間過問我這些事情。尤利婭,你會保護我不被欺負的,對吧”
“尤利婭,你搬去了哪里為什么連招呼也不打就走了。你走了,我唯一的朋友也沒有了。”
從后向前翻看著筆記本中的內容,我不禁為安德烈感到悲哀。
因為從這些內容中,我感覺到,他似乎還是那個年幼時期躲在我背后的小男孩。
當時,我只是看不慣其他孩子欺負他,所以才出手幫助,從那以后他就一直跟在我后面。
現在想想,安德烈似乎是在那時對我產生了依賴,只是這種依賴到現在變得有些畸形。這或許也與他的父母對他很少過問有一定的關系。
字里行間中,他似乎覺得我是無所不能的,可以為他解決任何問題。
但事實真是如此嗎我緊抿著嘴,手指不自覺地捏著紙張的頁腳。
如果我在會怎樣……如果是我就好了…。筆記本的內容中他總是期望我會在他身邊為他做什么事情。
理想中的東西總是美好的,就像那幻影一樣虛幻。
但我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小女孩兒,而是一個為了錢可以干任何事的傭兵。
“尤利婭…”身后安德烈的聲音傳來,我轉過身,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門口。
“看到了嗎,這些都是我對你日日夜夜的思念…我愛你。”安德烈的眼神似有熊熊烈火,幾乎要將我包裹在其中。
我搖搖頭,輕笑一聲,看著他道:“愛我你真的了解我嗎”
“我怎么會不了解你!”安德累激動得手舞足蹈:“我們…我們可是最好的朋友!”
“了解我...那你知道我在離開的這十幾年里經歷了什么?”我聲音平靜的問道。
“你...我...”安德烈支吾了幾聲,最終搖了搖頭。
“看吧...你連我的過去都不知道。”我輕聲嘆息。
“怎么會不知道?我知道你愿意跟我玩...你會在我有危險的時候挺身而出保護我...我們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你家花園里的那個秋千...”
“算了吧,安德烈。”我忽然打斷他,語氣同情道:“你聽聽自己說的話,難道還沒意識到什么嗎?”
“我...我只知道沒有你我活不下去。”安德烈說著,跌跌撞撞的向我走來。
我走到墻邊,撕下一張照片,然后大步走到安德烈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按在墻上,冷冷道:“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這些照片!醒醒吧...安德烈,我們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單純的小孩...你難道還不明白你喜歡的只是過去的我!”
“不!不是這樣的!”安德烈忽然發瘋了一般抱住我道:“不管你變成什么樣我都愛你...因為你永遠會站在我這邊保護我...”
“放手!”
我大力掙脫他的懷抱,沒想到他居然又一次朝我撲來,于是狠下心直接一腳將他踢翻在地。
他坐在地上瞪大眼睛看著我,似乎不敢相信我會對他做出這種事。
“保護你?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更別說你。”我的腦海中浮現出隊友們犧牲前的樣子,心中不由得有些哀傷,尼克、雷蒙德、安卡,他們都直接死在我的面前,而我卻無能為力。
“你根本不知道我現在在做什么,如果覺得我還會像以前那樣...那真的大錯特錯。”我搖頭道。
“...你不是在做服務員?”安德烈精神似有些恍惚道。
我忍不住笑了一聲:“不…我是雇傭兵。”
安德烈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來:“尤利婭,你什么時候學會開玩笑了?”
“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我知道他不會那么輕易的相信,于是在他驚異的目光中脫下外衣,露出里面只穿著黑色運動背心的身體。接著緩緩轉過了身。
“這...這些是什么?”安德烈的聲音在顫抖。
我知道我的背后有什么,那些是一道道在戰斗中留下的疤痕,它們已經成為了我的一部分,時刻提醒著我在戰斗中要小心謹慎。
接著,我轉過身,平靜的看著他,指著胸前那觸目驚心的疤痕道:“看見這個了嗎?這是被子彈擊中后留下的東西...四年前我差點因為這個而死掉。但還好運氣不算太差,你才能在今天看到我站在這里...”
“不不,你一定是在騙我...尤利婭不可能會去做這種事。”安德烈憤怒的咆哮著,揮拳猛捶墻壁。
“現在你還覺得我會保護你?”我搖搖頭道,在他驚恐的目光中掏出手槍:“為了錢,我的手中已經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鮮血...如果有人出足夠的錢買你的人頭,相信我,我會毫不留情的殺掉你。”
“不!!你在說謊—!!”安德烈像是一頭發狂的野獸,忽然朝我沖來。
“啪——!!”子彈擦著他的耳邊打在后面的墻上,幾張照片緩緩地在空氣中回旋飄舞,最終落到了地上。
安德烈的身體僵直在了原地,微微顫抖,嘴唇蠕動,雙眼空洞的不知在看向何方。
他緩緩地跪倒在地,將地上散落的照片扒拉進懷中,深深地將頭埋在地面失聲痛哭。
我沒有上前去安慰,只是任由他趴在地上發泄著自己的情緒。
心中那虛幻的美好被打破,雖然他一時間可能不能接受,但只要給他時間,我相信他會慢慢好起來的...擺脫過去的束縛,勇敢的面對現實。
畢竟,人不可能一輩子活在過去。
我看了看桌子,拿起了上面的一個相片。
里面是我和安德烈,以及...我的爸爸。
這副相片的背景似乎是一家游樂場,我的爸爸蹲在地上,而我騎在他的脖子上,伸出雙手似要擁抱前方。安德烈則微笑著拿著彩色氣球站在一邊。
我和爸爸的臉上都帶著開心的笑容,絲毫不像是裝出來的。
究竟什么是真實,什么是虛幻?我的腦中忽然涌現出這一想法。因為我完全不記得他會帶我去游樂園,但是這張照片卻顯示著相反的事實。
第一次,我對自己一直以來堅信的東西產生了一絲懷疑及恐慌。
喉嚨中那惡心的感覺又一次傳來,我連忙放下照片,強忍住了要吐的沖動。
似乎每次當我的思想要觸及什么事情時,這種感覺就會用上來。
看著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的安德烈,我不禁心中浮現出一個想法,自己...是否也被過去所束縛著呢?
第二天一早,我和安娜準備離開了。
安德烈開車將我們送到了機場,我們都沒有提及昨天發生的事情,就好像根本什么都沒有發生。
“就送你們到這里了,我還要趕時間上班。”安德烈沖我笑了下,言語中似沒有了昨天的熱情。
看到他有所改變,我心里也十分高興,道:“那么再見,你去忙吧。”
“再見,照顧好自己。”安德烈輕笑一聲,緩緩地升起了車窗。
車子漸漸駛離了我的視野,消失在了遠處的街角。
在機場的時候,我給考夫卡打了個電話,但依舊是無人接聽。
我不禁心中犯嘀咕,有種被耍了的感覺,胸口也憋了一股悶氣。
難道還在旅游感情您這是要旅出銀河系呢。好啊,下次我就直接去你那兒等著,看你什么時候回來。我心中賭氣道。
接著,我們便乘坐飛機飛回了里昂。
到達之后,我發現大家都在忙著對這次贊恩島事件進行總結,好像只有我一個人跑出去溜達,這讓我心中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令我意外的是卡洛斯和艾略特也在那兒,他們似乎帶來了關于斯賓塞的重要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