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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張隆慶閑談議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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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文英回到了戈家,接下來就是去拜訪戈家的姻親,這些人也熱情招待了戈文英,讓戈文英頗為感慨,想起了自己的親戚。

  這樣待了十幾日,戈文英準備離開的時候,戈廣森勸說:“昔日西京公還留下百畝田地,大宅一間,叔父大人,何不搬回來居住呢?”

  “如今先祖先父都葬在西京城外,古人說入土為安,劣者不愿動土,擾了他二老的安寧。”

  “事難兩全,也只能如此了。”

  戈文英啟程回家,到了家中,詢問福官兒入學的情況,張氏笑著說:“如今在碧痕軒,每天他們上學之后,王忠就把門給鎖了,等到放學,在親自接回來。”

  戈文英點點頭,見自己離開,家中沒有發生什么事情,不由松了一口氣。

  這樣到了六月初,西京有廟會,張氏對著戈文英說:“聽說今年廟會十分熱鬧,到時候你帶著福官去看看。”

  “廟會有什么好看的,如今福官進學了,應該好好讀書才是。”

  “這整天讀書,遲早要將孩子悶出病來,你不喜歡廟會,但孩子未必不喜歡。”

  戈文英見妻子這么說,思索了一下,然后開口說:“這件事,還要問問德澤的意思,如今我們孩子交給他管教,他若是不點頭,我們就將福官帶著去玩,他面子上也過不去。”

  “你放心吧,他肯定會答應,這世上不愛熱鬧的,也就你了。”

  戈文英于是前去詢問丁汪,丁汪聽了之后,對著戈文英說:“世杰,這到不是事,整日閉門讀書也不是辦法,出去走走,見見大千世界也好。如今你我作陪,不會出什么問題。”

  戈文英見丁汪答應了,于是就安排起來,到了六月初六,帶著丁汪父子,一起到了叢臺去看廟會了。

  這叢臺乃是曹朝定都西京之后修建的,以前有三十多個樓臺,不過到了如今,只剩下一個古雀臺。

  這雀臺修建城的時候,有玄鳥來獻,當時叫玄鳥臺,民間俗稱雀臺。

  六月初六,雀臺附近好不熱鬧,真是舉袂成云,揮汗如雨。

  不過戈文英向來不喜歡熱鬧,讓王忠抱著福官,和丁汪談論古今。

  這一路無心,到了雀臺。

  “姐夫,你老也來逛廟會了?”

  一個商人打扮的青年人打了一聲招呼,戈文英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小舅子張隆慶,張秀才一家赤貧,張隆慶也不是讀書的料,于是跟著他人做了生意。

  戈文英點點頭,詢問張隆慶如今怎么樣?

  “托福,一切還算安康,姐夫,今天遇到也算是緣分,不如你到我家去坐坐。”

  “不敢叨擾,你家姐姐,還等著回去用膳。”

  張隆慶笑著說:“姐夫,你這話就見外了,我姐要是知道你來我家坐坐,高興還來不及,怎么會嫌棄呢?”

  張隆慶說完,然后從王忠手中接過福官,對著福官說:“福官兒,今天去舅舅那里玩,好不好?”

  “好好。”福官兒早覺得悶人了,想去玩玩。

  張隆慶抱著福官兒,領著丁汪的兒子丁袞前去雀臺玩。

  丁汪看著戈文英面有難色,知道戈文英的顧慮,這當了商人,就隸屬賤籍了。

  所謂民賤有別,戈文英自然不太愿意去走這么親戚,怕別人說自己一個讀書人,和一個商人親戚交好。

  “世杰,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如今你小舅子,也在五服之中,走走親戚也無妨。若是為了旁人閑言碎語,傷了親屬之情,豈不是本末倒置了。”

  “德澤此乃正論,那今日就去他那里坐坐。”

  等到張隆慶抱著孩兒回來之后,張隆慶對著戈文英說:“姐夫,你們先走一步,我等下就騎著騾子前來。”

  “不如一起吧。”

  “姐夫,今天人多,你那車還未必如我騾子快。”

  張隆慶既然這么說了,戈文英他們也就不堅持,等上馬車,到了張家的時候,張隆慶果然在大門那里恭候了。

  張隆慶身邊有一個孩子,這孩子眉眼清秀,一看就是一個聰明的孩子。

  “侄兒見過姑父,姑父福泰安康。”

  戈文英見到這孩子,不由心中一喜,讓他免禮。

  張隆慶帶著他們到了客廳,張隆慶對著他們說:“小戶人家,沒有膳廳,還請姐夫和丁夫子見諒。”

  “一家人,不用說這些。”

  張隆慶讓伙計將飯菜上了上來,因為他是賤籍,按照禮制,家中不能有仆人,所以這一頓筵席,只能去飯館找人弄好,然后送過來。

  張隆慶這個伙計倒是機靈,將素菜放在張隆慶這邊,雞鴨魚鵝放在客人那邊。

  賤籍只能吃豬肉,其他山珍海味都不允許。

  當然這律法規定,實際上張隆慶平時也不少吃這些,這有錢,飯店誰不愿意賣。一般人也不會去告衙門,就算報告上衙門,也是知縣訓示一番。

  張隆慶知道自己這個姐夫的性子,這一頓也要受這個規矩。

  用膳完畢之后,張隆慶請戈文英到了內廳,對著戈文英行禮說:“今日姐夫不來,我改日還要去府上叨擾。”

  “有什么事情嗎?”

  “這德官也不小了,如今福官入了學,不知道姐夫是否愿意,讓德官在一旁陪著,這仕途是不指望了,只希望能學一點圣賢的道理,認得幾個大字,免得日后被人取笑。”

  “這件事倒是不難。”

  戈文英和丁汪說了,丁汪也喜歡這個德官。

  戈文英讓張隆慶明天就送德官來,張隆慶自然高興。

  兩家閑談一陣子,然后戈文英就告辭了。

  戈文英離開之后,張隆慶回到房間之中,將這件事和自己妻子曹氏說了。

  曹氏聽了之后,不以為然說:“好好的,你讓德官去上什么學?他又不能入仕了,這不是白白浪費時間嗎?依我看來,他還是跟著你,在你身邊學著做生意才是。”

  “你這就不懂,這丁汪是一個有學問的人,日后必定高中,到時候選一個知府,任一個知縣,飛黃騰達。這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到時候德官作為他的弟子,衙門的人知道了,那個不給他一個面子。”

  曹氏這才一笑,對著張隆慶說:“你這心思倒是不錯。”

  “而且如今德官去了姐夫家里,姐夫家中什么環境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吃肯定要比在家中好了不少。”

  “瞧你說的,難道我家還不如你姐夫了。你姐夫家中有萬貫家產,百頃良田,也未必能有我們家這么富饒。”

  張隆慶對著曹氏說:“你這話就錯了,你是不知道,所謂三年廉知府,十萬雪花銀,姐夫先公當了多少年知府,后來那位知縣又當了多少年,這一年養廉銀,就足夠我們苦大半輩子了。”

  曹氏還是不以為然,不過為德官做了新衣裳穿上,免得德官自己在姑母家丟了面子。

  第二天張隆慶一家到了戈文英的家,曹氏徑直上了樓,和自己大姐談話。

  戈文英帶著張隆慶父子到了碧痕軒,張隆慶見這里環境清幽,感嘆說:“姐夫,你買這宅子倒是買對了。”

  戈文英也開口說:“只可惜這前任主人,千辛萬苦盤下這么一個園子,后人不肖,不能受之。”

  “姐夫,所謂千年土地百代主,這個土地如此,房子也是如此,誰還能永遠世世代代富貴下去嗎?”

  “所謂詩禮傳家久,你這一次讓德官來讀書是一件好事,這留子孫錢財,不如留子孫詩書。”

  戈文英勸說之后,和張隆慶到了后院,德官拜了宣父像,又拜了丁汪,這就算好了。

  張隆慶就讓自己兒子在這里住了下來,回到戈家之后,戈文英也請了張隆慶一頓筵席。

  戈文英雖然只是一個舉人,但是他戈家是世家大族,倒也是不凡。

  仆人有七人,福官的玩伴有四人,外加一個廚婦。

  戈文英恪守禮制,所以沒有要丫鬟,這廚婦就是王忠的娘子。

  這一頓自然不用讓外面飯店去買,這菜肴的豐盛,還遠在張隆慶買的那一桌子上。

  水里游的有四樣,山里跑的有四樣,天上飛的也有四樣,家里養的,亦是四樣。除此之外,素菜八盤,涼菜四碟。就連湯菜就有四樣。

  這將桌子擺的滿滿當當的,曹氏向來以為自己一家算是有錢了,如今和這個比起來,真的算是簡陋了。

  因為這是招待,張隆慶夫妻倒是可以享用,這一頓吃完,離開回家之后,曹氏不由抱怨起來:“早知道這當官的人家這么豐盛,就不應該勸你做這勞什子生意。”

  “這算什么,大姐嫁過去的,那才算是豐盛,我和你說,這八個人放開肚皮吃,都吃不到一半哩。”

  “真的?”

  “等到我那外甥結婚,到時候請你的時候,你就知道了,我和你說,那一頓,姐夫家就花了三百兩銀子,這還算節約了,我做生意那個知縣,小官人娶親,花費了上千兩銀子。”

  曹氏聽了之后,忍不住搖頭說:“老天爺,這些官老爺怎么這么有錢?感情這錢都向水一樣流著給他們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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