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點點頭,對于這件事,他還是記在心里,只是如今時機還沒有成熟,自己還需要忍耐。
林泉一家人用了晚膳之后,在林泉寫書的時候,陳菁菁看著他笑,林泉不由詢問:“菁妹,你笑什么?”
“我覺得泉哥你今天很開心,我們一家人總算起了,不對,還有樂家姐姐。”
林泉搖搖頭,對陳菁菁說:“關于這件事,菁妹你還是少提吧,岳丈大人,他心中對我很不滿了。”
“嘻嘻,父親大人只是擔心你不懂得收斂而已,他心中明白,按照你的官位,三妻四妾是難免的,只要泉哥,你有了新人,不要忘記舊人就好了。”
林泉還是搖著頭,詢問陳菁菁:“菁妹,這些事情,你真的放得開嗎?”
“放得開又如何,放不開又如何,我舍不得離開你,而泉哥,你有不能只愛我一個。”陳菁菁聲音有些低沉,林泉聽到這話,也不愿意再說。
這過了沒有多久,圣人再去找林泉,對著林泉說;“前些日子,朕和你談了邵康節,今日,朕準備詢問你,今日朕想要和你談談張橫渠。”
林泉說了一聲唯,他先談了正蒙這本書,對于張橫渠的關學,林泉了解不多,只是知道張橫渠推崇民胞物與,具體還有什么,林泉也說的不是很清楚。
圣人也自然不滿意,詢問林泉說;“林泉,你似乎對關學似乎……”
林泉磕頭說恕罪,告訴圣人,按照朱子的近思錄還有《郡齋讀書志》記載,張橫渠一共有《西銘》《東銘》《正蒙》《易說》《理窟》《禮樂說》《論語說》《孟子說》《信聞記》《橫渠孟子解》《崇文集殺》《祭禮》《文集》等。
而到了為魏成帝的時候編撰的《張子抄釋》,張橫渠的書只剩下《二銘》《正蒙》《理窟》《文集》,而《文集》還只有兩卷。
林泉說自己家中所藏,張子抄釋也非足本,只有二銘,正蒙和文集一卷。這書有殘缺,自己想要了解關學,是在是有心而無力。
圣人這才釋然,對著林泉說;“你改日去名山去看看,若是能找到張橫渠的書籍,重新編撰一部張載集,也算對先賢有功了。”
圣人感嘆說;“朕聽聞,關學之盛,不下淮學,沒有想到這五百年后,張橫渠的學問,連林泉你這個飽學之士都已經難聞。”
林泉說關學衰敗有四個愿意,一是張橫渠死后,沒有得力弟子傳衣托。
二是淮學、安學和荊學三足鼎立,三呂等弟子按照張橫渠所叮囑,依附淮學。
三是張恒求山步步言醇道高,陳朝世風淺薄,難以承之。
四是最重要的,狄人常常巡游關內,人心惶恐,難以專研學問。
圣人聽后,對著林泉說:“朱子言,橫渠乃是儒門根底最純之人,他曾繼絕學,如此先賢,朕當找傳人,繼其絕學。”
林泉三呼萬歲,心中總算明白,圣人找自己談這些是為了什么了,圣人果然是不喜歡朱子的學問,想要把這些早就消失的理學學案給重新立起來。
林泉估計下一次,圣人差不多要自己找談周濂溪。
接下來林泉為了挽回自己面子,談了張橫渠的一些觀點,這些是從其他書知道的,儒生之間知道,但是圣人未必會知道。
首先是張橫渠和韓昌黎一樣,批判釋老之道,不過這一次不是外在的批判,也不是人其人,火其書,廬其廬這種比較暴躁的批判。
張橫渠是以入室操戈的辦法,破除了佛教的以空為真,道教的以無為本,在理論上反駁釋老的荒謬。
張橫渠說了,自從釋老出現后,一些儒生還沒有接觸到儒門門墻,就去學習釋老,沉淪其中,認為這才是大道,而百姓不明白這些道理,也盲目追捧。
這都是因為釋老錯誤的告訴他們,圣人可不修而至,大道可不學而知。
因此,這些人不明白圣人的心,也不去追求圣人的事跡。沒有見到君子的志向,就認為不必學習他們的文章。
這樣下去,人只會越來越癡笨,因此就會更加盲目信奉。
張橫渠將釋老橫行天下的原因總結之后,就針對這一點,開始立大本,斥異學。
張橫渠他以氣破空,立有破無。他說釋老自詡的以大道精微之理,實際上是以心為法,以空位真。
為了反駁,張橫渠以易學為根基,說天地乃是一個生生不息,創進不已的大紅柳,這大化流衍是經過浮沉,升降,動靜相感相蕩而成,
而釋老不能存神知化,所以陷入了空和靜,這就是不知道天地乃是造化,而非自化。
除此了批判空無之外,張橫渠也提出太虛即氣,破除釋老的天人二本。
圣人聽到這里,就有些搖頭了,讓林泉繼續說說,林泉也知道,現在說到形而上的事情,圣人若是沒有思索過,自然很聽懂,他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說。
這佛教以空為重,認為山河大地,不過是人的妄念所產生的幻象,佛教足以讓人干興趣就是生死問題,釋家認為妄念造業,受生循環,墮入輪回之中。
而太虛即氣就是說,生氣不過氣的聚散,沒有所謂的生死輪回,自然也沒有長生不死。
圣人聽了之后,拍案而說:“若橫渠先生生于昭寧之間,世宗圣德何有所虧?”
林泉聽到這話,不以為然,仁皇帝佞佛,朝中大臣又不是沒有阻止過,而且張橫渠可不是什么勛貴,怕事想要當官都難。更不用說什么勸諫仁皇帝,讓仁皇帝遠離釋老了。
不過林泉見圣人這么說,也松了一口氣,他雖然有所耳聞,這位圣人和自己父親一樣,信奉仙真,如今看來,圣人還是知道分寸。
“自從浮屠道傳入中原之后,千載之間,未有人能駁之,張橫渠何以能立此心,駁邪說?”
圣人很好奇,張橫渠是如何成為大儒的,還好這個林泉知道,林泉說“橫渠先生大其心則能體天之物。”
林泉解釋,這個大其心,就是合內外,一天人。民胞物與就是大其心的表現。
這民胞物與就是認為天是父親,地是母親,天地之間的萬物,都是一家人,其中君主是嫡長子。大臣是嫡長子的家相。
那些年老的,是自己的長輩。那些幼小的,是自己的晚輩,那些鰥寡孤獨廢疾,都是自己的兄弟,所以要愛護他們,照顧他們。
林泉見圣人沒有興趣了,也沒有繼續說下去,這個觀點,基本還是人饑己饑那一套說法,只是張橫渠將這其中的原因說了出來。
很多儒生只是知道仁者愛人,但是為什么要愛人,卻不知道。儒家經典也很少說,而張橫渠就解釋了這個問題,天下人既然是一家人,那么自然要相親相愛了。
林泉說完,圣人對著林泉說;“今日所見,橫渠先生學問,有益后學,朕欲將其學傳之國學,不知道何書妥當。”
“臣認為,自然是二銘,此二書,明道先生書之學校東西二廂之上。故曰二銘。東銘原名砭愚,而西銘原名《訂頑》。”
圣人允許了,讓人將二銘刻國子監,讓諸生研習。
接下來圣人也沒有為難林泉,知道林泉對于張橫渠所知有限,鼓勵了他一番,然后讓他下去了。
林泉回到家中,又一次汗流浹背,袁麗華讓林泉換了衣服之后,對林泉說;“相公,圣人又考校你學問了。”
林泉點點頭,告訴袁麗華說:“圣人是準備要將五子之學再傳承下去。”
“這不是一件好事嗎?”
“好事?或許吧。”
“夫君,你認為不是一件好事嗎?”
“朱子定于一尊,天下讀書人就只需要認真讀朱子注便可,若是五子再起,學說紛紜,到時候只恐讀書人惑于學說。到時候如同曹朝一樣,困在家法師法之中,反而將經學給廢了。”
林泉告訴袁麗華,自古昌盛的時代,經學定于一尊,而亂于眾說。這各家學說一起,朋爭便起,陳朝就是因為學說紛紜,導致朋爭。
這爭來爭去,最后只會害國害民,因此陳朝后期,于朱子之說為主,其余諸家一概不論。魏朝陳統,虞承魏制,也是以朱子為主。
這三四百年來,朝廷沒有再由朋爭之禍,就是如此。
袁麗華聽了之后,對著林泉說;“那么夫君,你將利弊關系告訴圣人沒有?”
“此事難說利大于弊,還是弊大于利,而且朱子之說,已過五百年,天下也應該換一番氣象了。”
林泉覺得現在讀書人死氣沉沉,如同一灘死水,而且魏白云等人早就另立新說,這將陳朝諸家學說傳承下去,也未必是一間壞事。
當然最主要是,圣人有心這么做,自己不可能為了博一個忠臣美名,去觸怒圣人。到時候自己遭罪不說,而且于事無補。
林泉認為自己看透了圣人,這個圣人是吃軟不吃硬,你好好和他說,他還是會聽的。若是和他犟上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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