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老四家的狗娃去服了雜兵役,這次回來,竟然帶回來了30多兩銀子,老四家的那口子逢人就說,他們家的狗娃出息了,打了一仗,被賞賜了二十多兩銀子呢?”一個大嬸將探知的消息告訴了一同洗衣服的同伴。
同伴洗著衣服,冷笑道:“騙誰呢?我可不管這個,老四家也是拿不出十五兩銀子的聘禮,我家的二妮是絕對不會嫁給狗娃的。”
同伴在心中冷笑,老四家還真是出息了啊,現在居然拐彎抹角的讓人放假消息了就狗娃的那德行,是能賺到30多兩銀子的貨色嗎?
真要是有這么多錢,就狗娃那迷戀二妮的樣子,還不得巴巴把錢送到自家來迎娶二妮?
大嬸看到同伴居然不信自己的話,頓時急眼了,道:“老七家的,你可別不信,這是我親眼見到了,狗娃來的時候就背了個大包袱,響當當的銀子你以為我會聽錯?昨晚上老四家一家子可是樂的一直沒睡!”
“這關我什么事?反正就一句話,錢不夠別想去我家的二妮!”
就在這時,遠處有幾個身著皮甲的軍卒走了過來,說話的兩個大嬸急忙息聲雖然她們是勛莊的人,見多了穿甲的軍卒,但瞅見過來軍卒的皮甲,兩人就意識到這可不是小卒,看皮甲的模樣,鐵定是一個官。
“七嬸,十四嬸,洗衣服呢?”
沒想到軍卒竟然朝著這邊走了過來,領頭的一個招呼起了二人,兩個婦人這才仔細看去。
“狗剩?你是狗剩?”七嬸驚呼起來。
“七嬸你才認出我來?是我,我是狗剩。”領頭的軍卒笑嘻嘻著應承。
兩個婦人驚訝的打量起來,看著異于過往的臉孔和挺拔的身材,婦人驚訝不已,十四嬸心直口快的道:
“狗剩啊,看不出來,我記得你以前臟兮兮的,頭發都不打理,怎么服了一次雜役,就變了樣了?嘖嘖,我都想把我家的三丫頭許給你了。”
狗剩一想起十四嬸家的三丫頭就不由一個冷顫,那胖乎乎的丫頭自己無福消受,他忙道:“十四嬸您別開玩笑了,我記得七娃子對三丫頭可是念念不忘,這次七娃子也回來了,他爹該向你家提親了吧?”
“七娃子?他也回來了?我就看到昨天狗娃回來。”
“狗娃這家伙跑的賊快啊,”狗剩嘖嘖起來:“這家伙不愧是步兵營第一跑啊,哎,七嬸,這次狗娃光賞銀分紅就是將近30兩,這小子財大氣粗了,是不是向你家提親了?”
狗剩笑嘻嘻的問七嬸。
“你們哪來的這么多賞銀?昨晚我問老四家呢,老四光笑不說。”不等七嬸回答,十四嬸就搶著問。
“哦,”狗剩輕描淡寫的道:“我們前不久去常羊縣的青羊鎮剿匪了,我們營長給我們發了賞銀分紅,七娃子和狗娃都是二等分紅,每人下來將近30兩呢。”
“真的?”七嬸和十四嬸瞪大眼睛。
“當然了,而且七娃子和狗娃,每個月的軍餉都將近2兩銀子,這兩家伙現在可有錢了。”狗剩笑嘻嘻著繼續說道。
七嬸一聽就緊張起來,以前老四家窮的叮當,她不愿意把二妮嫁過去,就是擔心二妮跟著受罪,現在一聽狗娃出息了,第一反應就是馬上同意二妮的婚事。
十五兩銀子的聘禮也不想了!
很快七嬸反應過來,她疑惑道:“不對啊,你們服的雜兵役,哪里來的軍餉?”
“狗剩,七嬸可是看著你長大的,你可別騙我。”
“這位大嬸,我們屯長騙你們有什么好處?”一旁的一名軍卒聽到就不樂意了,插嘴說道:
“是不是真的,你打聽一下就知道了,我們在蕭家莊蕭營長麾下,你們莊主最清楚了!”
“七嬸,十四嬸,我也不耽擱了,我還有事,對了,你們知道廣羅叔在不在家?”狗剩將該宣傳的都宣傳了,自然不想再和兩個婦人閑扯。
“廣羅?他能到哪去,”十四嬸嘆了口氣道:“自去年服雜役沒了腿,他能到哪里去?哎,苦了廣羅媳婦了,三個娃都快要到說媳婦的年紀了,支柱沒了腿,誰家的閨女敢嫁啊,對了,廣羅家的臭臭不是和你們一起去服役了嗎?他人呢?”
狗剩的神色頓時暗淡起來,他許久才低沉道:
“臭臭陣亡了。我們奉營長之命,向家屬報信。”
“哎……”
聞言,兩個婦人都是嘆息,好好的娃,怎么就沒了?
一想到廣羅媳婦,兩人就嘆息,不知道那個堅強的女人,聽到二子命喪的消息后,能挺得住嗎?
想到這里,七嬸就道:“狗剩啊,七嬸帶你過去吧,廣羅媳婦命苦啊,你這一去一說這消息,不知道她還能挺得住嘛,我的過去看著她。”
“我也去。”十四嬸亦道。
狗剩點點頭,道:“二位嬸嬸去了也好。”
兩位婦人也不洗衣服了,直接將衣服撂下,帶著幾名軍卒就往廣羅家去。
到了常廣羅家門口后,兩名婦人敲了敲門就徑直進去,幾名軍卒卻在門口整理了一番軍容后才緊隨著“狗剩”進門。
院內,一名沒了一條腿的漢子麻木的曬著太陽,見到兩名婦人進來也不理會,但等他看到隨后進門的軍卒后,瞬間就變了顏色。
“我家二小子已經服了雜役,你們還來干什么?是不是要逼著我家小子全去服役才行?沒門!沒門!老子已經沒了一條腿了,二子去服了雜役,這命換夠了!”
沒了一條腿的漢子正是常廣羅,他看到軍卒以后就歇斯底里了起來,神經質的開始叫嚷起來。
“廣羅叔,是我,我是狗剩,我是進兵啊!”狗剩知道廣羅叔自從沒了一條腿就時長神經質,看到廣羅叔又發神經起來,急忙上前表明自己的身份。
“狗剩?進兵?錢進兵?”
廣羅叔念叨著,倒是沒有再犯渾起來。
兩個嚇了一跳的婦人也急忙上前:“廣羅,這是老錢家的小子進兵,小名狗剩的那個。”
“老錢?老錢死的好慘……”
廣羅叔神經兮兮的說道:“老錢死的好慘啊,狗日的匈狗把他踩成了肉泥,嗚嗚……”
說著廣羅叔就痛哭起來,去歲匈狗入侵,常家莊被征調,去了五十人,活著回來的只有一半不到,像常廣羅更是受了刺激,整個人也瘋瘋癲癲的。
小名狗剩大名錢進兵的屯長,聽到廣羅叔說及父親的死狀,不由眼睛一紅他父親死了,整個家都仿佛塌了一樣,后來莊主又要抽五十人服雜役,母親哭了一夜,但作為外姓莊人,面對莊主的遣派卻無可奈何,他只能在母親的哭泣中背著行囊服雜役。
萬幸!
他進入到了蕭文的麾下!
看到廣羅叔的慘狀,再想想父親亡后家里的慘狀,錢進兵就發自內心的感激蕭文如果遇見的不是蕭文這樣的官長,臭臭陣亡,廣羅叔一家該多慘啊!
將紛亂的思緒壓下,錢進兵看著廣羅叔的樣子,情知以廣羅叔的狀態,怕是沒辦法向其宣告臭臭常霖宇的死訊,只能朝兩位婦人求助:
“七嬸,十四嬸,廣羅嬸呢?”
“我家二子。沒了嗎?”豈料不等兩位婦人回答,剛才還在痛哭的常廣羅,反而詢問起來,他雖然還掛著淚水,但聲音卻非常的平靜,簡直和剛才判若兩人。
瘋病好了?
兩個婦人詫異。
錢進兵則有些猶豫起來,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看廣羅叔的狀態,是清醒了,可是自己是帶來噩耗的,這要是說出來,會不會刺激到廣羅叔?
“我沒問題的,你說吧。我承受得住,從臭臭被莊主選中,我就知道會有這么個一天。”
常廣羅幽幽的說著,擦去了眼角的淚水,但變紅的眼睛卻說明他遠沒有看上去那么堅強。
錢進兵一咬牙,一個干脆的立正后道:
“廣羅叔,常霖宇在宣威12年8月16日,于青羊鎮外和黑風寨匪眾作戰中,頑強殺敵,死戰不退,最后英勇犧牲!”
“此戰我部以陣亡118人之代價,共斬首428級,俘獲517人!所有陣亡之戰士,無一人后背中箭中刀而沒!他們英勇作戰最后成仁!”
“奉營長之命,步兵營第四屯屯長錢進兵,特向常霖宇之家屬,送達常霖宇英烈之遺物及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