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春時深深的吸一口氣,壓著心里隱隱的激動,回頭道:“少爺,這是…”
龐大郎等不及,快步上前,拿碗接酒,仰頭一口喝掉。然后將碗一丟,滿臉震撼的道:“好酒!”
其余的青壯們紛紛去接酒,品嘗著第二鍋的酒。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不可思議。高粱還是那個高粱,釀造手法還是那個釀造手法,但這第二鍋酒真真不同。
“喝之前龐大哥釀的酒比起來,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嗨,竟然這么簡單?”
“這酒要是拿出去賣,那些貴人的桌面上不去,咱們這些粗漢子,還有西邊那些煤礦上,肯定喜歡。”
“不止如此,將來賣到九邊,再沿著運河賣到山-東,南直隸都不一定。”
酒坊里的氣氛熱烈。連十來歲的小黑胖子張泰平都忍不住去接了點酒喝,跟著咂砸嘴。張少爺要發財了。
龐大郎光著膀子,露出結實的腱子肉,走過來對張昭感慨道:“張少爺,你這法子真是厲害啊。我老龐佩服。”
轉過身,揚聲道:“大家伙都是丁管事交代好的。在莊里有老有小。我老龐被推出來做這個領頭的。不得不將丑話說在前頭。今天這釀酒的法子,誰都不許透漏出去。壞了張少爺的事,后果你們知道。”
眾青壯紛紛應道:“龐大哥說的是。”
張昭點點頭,這個龐大郎很有點水平,環顧道:“大家辛苦一場,我不會虧待大家。等第一批酒賣出去,每人賞10兩銀子。屆時,愿意來我這里做事的可以帶著家人過來。不愿意的,我有禮金奉上。”
二十名青壯頓時都歡呼起來。
張昭笑笑,再添一把火,吩咐道:“龐師傅,今晚加餐。這酒拿幾壇給大家伙嘗嘗。”
“誒。”光著膀子的龐大朗應著,滿臉笑容。心中微微一動,這位張少爺賞賜大方,就憑著這酒,估計就能成事。他這輩子在蔣家莊就算了,可兒子呢?
張昭讓熱情高漲的眾青壯繼續忙碌,這一鍋酒得出到下午去。他帶著吳春時、張泰平出酒坊。
吳春時神情恍惚。他再次見證“奇跡”。最大的問題被少爺解決。張家的興盛可以預見!
張泰平在心里盤算著賬目:一石高粱不過兩百文左右,還有地里出產的。能出六十多斤酒。這新出的酒,一斤酒賣四十文總賣得。那利潤是十二倍!發財了!
沿著小河走兩步,吳春時仿佛腳踩在棉花中,問道:“少爺,這酒叫什么名字?”
張昭負著手,在河邊吹著風,眺望著村落、田野,回答道:“就叫二鍋頭吧。”再道:“伯寧回來后,讓他來見我。”他并沒有被沖昏頭腦。
二鍋頭做出來,這很正常。畢竟是經過時間檢驗的工藝。他后面還需要改善工藝。龐大郎只是個半把刀的釀酒師傅。但僅憑著這酒,就足以說服董朗。
他昨天就讓長隨陳康去青龍鎮中找董朗,倒不是催染料配方的尾款。而是,他需要擴大再生產的資金!他只剩10兩銀子,這可沒法大規模的鋪貨、銷售。
他需要在一個月內賺到200兩銀子,還有二十天。
傍晚時分,張昭家門前的工地上到處是熱鬧的場面。張昭吩咐加餐。大籠蒸好的饅頭,煮好的骨頭湯、面條,大塊的肥肉,各種菜肴,不斷的送上來。還有酒水供應。
偏西處,劉二狗坐在八仙桌邊吃飯,大口的喝酒。同桌的數名青年都是護院隊的成員。
一名青年環顧著四周,感嘆道:“昭少爺這做派,以后在咱們這村里,肯定是一呼百應。二狗哥,你這個位置,將來肯定是要飛黃騰達的。”
劉二狗咕咚咕咚的喝酒,抹著嘴,粗聲道:“我知道。”
他的思維很簡單。張家少爺給他吃喝、發銀子,他就把張少爺交代的事情辦好。
幾名青年失笑。指望這位說幾句拉攏人心的話太難。
于此同時,20里外的青龍鎮中。
中秋節前夕,董氏家族中的主事者們匯聚在一起,盤點這半年的收獲。董朗跟著父親在議事廳中最后排的位置。蠟燭明亮,主位中的中年人朗聲道:
“這一個月以來,布匹的生意的增長不錯。主要得益于小朗買下的染料配方。”
董家住在青龍鎮外的村中。主要經營布匹、成衣、煤炭等生意。在京西只能算小商人,一年的利潤約有八百兩。這和京中權貴們根本沒法比。
除開血緣較遠的族人,董家的嫡支主要有三房,分別控制著董氏商行的生意、資產。其中利益最多的便是長房,董朗的大伯董鼎便是當家人。
董朗的父親是三房,坐在客廳最后。董父的面相看起來頗為老實,開口道:“大哥,那布匹生意是不是可以交給小朗負責?”
站在董父身后的董朗微胖的肚腩收緊,圓臉上微微露出緊張的神情。
他孤擲一注用盡私房錢從張昭手中買下染料配方,為的不就是拿下布匹生意的經營權嗎?他不想只做一個幫家族出面交際的讀書人,邊緣人。
只是,在這次會議前,多方反饋回來的信息不大好。他在張昭面前幾次欲言又止,只因是家族內部事務沒說。現在,布匹銷售數據出來,他決定攤牌。
董鼎喝口茶,瞥一眼下首的董朗,微笑道:“老三,小朗的眼光還是不錯的。但是做生意,不能僅靠眼光。這樣吧,青龍鎮上的布匹帶你就給小朗,算作獎勵。”
董二伯幾人附和的勸著董父。議事廳中響起輕微的喧嘩聲。
董鼎的長子譏諷的看董朗,冷哼道:“不自量力。”他們長房怎么可能放棄對家族生意的掌控權?
董朗的臉瞬間變得鐵青。這簡直是一個笑話。他五十兩銀子買來的配方,給家里帶來至少三成的增長。結果用一個二三十兩的店鋪將他打發?
議事最終是按照董鼎的想法進行。對于董父、董朗而言,則算是不歡而散。
穿過層層疊疊的院落、小巷,回到家中。董朗和董父二人到書房里去說話。
董父四十多歲的年紀,白白胖胖,一副員外裝扮,揉著胖臉,憤然的道:“你大伯就是這樣。當年他就是這樣霸道。什么東西都不愿意分給我們。”
董朗低著頭聽父親抱怨,心中的念頭不可抑制,抬頭道:“爹,我們不和他們玩了。分家!我們把家里生意的股份全部退掉。我們自己經營。”
董父嚇一跳,遲疑的道:“朗兒…”他經商的能力有,但是性格有些弱,怕他大哥。
董朗道:“爹,你不想兒子日后給長房那幾個廢物踐踏、嘲笑吧?我同學張昭派長隨來邀請我去合股賣酒。我明天過去談。”語氣斬釘截鐵。
大丈夫活一輩子,豈能被幾個廢物壓在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