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半齋。
三杯酒下肚,氣氛熱烈起來。
“三水老弟,恭喜,當初你剛來76號,我就知道你頭角崢嶸,絕非池中之物,果然如此,這才數月,就已經身膺重任了……”
“凌總隊過譽了,以后還需要向您多請益,學習!”陳淼忙舉杯回禮。
“客氣了,自家兄弟,今后有什么事兒,給哥哥帶句話,保證隨叫隨到。”凌之江拍著胸脯說道。
“那兄弟我就不客氣了,以后少不得有求到哥哥的時候。”陳淼哈哈一笑。
“喝酒,喝完酒,我們去耍兩把去,兆豐總會最近弄了一些新玩意兒……”唐克明起哄道。
“要得,要得……”
“什么新玩意兒?”
“這個你去了就知道了,嘿嘿,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唐克明是活躍氣氛的高手,有他在,這酒桌上就少不了喧鬧的氣氛。
“老凌,你手中那件女共黨的案子怎么樣了?”
“就這一兩天的事兒了……”凌之江含糊的回應了一聲。
這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女共黨”三個字引起了陳淼的注意,可他又不能明著問,凌之江這些都是經驗豐富的老特務了,雖然看上去喝的酒有些多了,可是真多,還是故意裝出來的,那真不好說。
跟這些人交往說話,那都是要多留一個心眼兒。
“三水老弟,敬你,祝你今后步步高升!”
“謝謝你,老傅,我剛進76號,還是你領著我,你可是我的領路人。”陳淼謙遜的舉杯道。
“客氣了,我只是奉命行事,以后,咱們兄弟可要更加親近了,咱們這些人出身微寒,沒什么父輩祖蔭,能有今天那是完全靠我們自己,誰要是想要奪走咱們打下來的基業,那是決不答應的。”傅葉文今晚喝的有些多了。
“那是自然,我能有今天,也是多虧了林主任的賞識還有諸位兄弟的幫襯,在這里,我敬大家一杯!”陳淼舉杯大聲道。
“干杯!”
眾人在老半齋吃飯喝酒,又決定一起前往兆豐總會耍錢,陳淼作為今晚的東道主,不好不去。
這兆豐總會現在基本上成了76號的定點的娛樂場所,這里是會員制,來往的都是汪偽一系的人,大家彼此熟悉,安全有保障。
陳淼除了上一次跟唐克明他們來過一次之后,就沒再來過,倒是他跟“紅玉”姑娘的風.流韻事卻在76號內部廣為流傳。
“夫人,陳三水來了。”
“哦,他一個人嗎?”
“不是,好多人,都是76號的,有唐克明處長,傅葉文處長,還有凌之江總隊長……”手下人稟告道。
“我就說嘛,他一個人是不會來兆豐總會的,人家家里有嬌滴滴的未婚妻,咱們這里的庸脂俗粉是看不上的。”黑貓王秋揶揄一聲道。
“那咱們……”
“紅玉在嗎?”王秋問道。
“紅玉姑娘今晚在伺候市局的陳科長。”手下道。
“去,找個人把紅玉換出來,讓紅玉去接待陳三水。”王秋吩咐道。
“明白。”
“紅玉呢,紅玉去哪兒了……”二樓包廂內,吞云吐霧,偽上海市警察局特高科科長陳光炎一睜眼,發現身邊伺候的人換了一個人,頓時勃然大怒。
“去,把紅玉給我叫來?”陳光炎指著新來的點煙女郎呼喝一聲。
“是,陳科長。”來兆豐總會消費的那都是有頭臉的大人物,小小的點煙女郎豈敢得罪,馬上答應一聲。
“哎喲,陳科長,不好意思,紅玉姑娘突然身體不適,這位如煙姑娘的手法也是一流的,不比紅玉姑娘差,而且也更善解人意……”管事的隨后推門進來,又是抱拳,又是陪著笑臉解釋。
“放屁,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里面的彎彎繞,紅玉一定是被你們安排去伺候別的客人了,凡是有個先來后到,紅玉姑娘是先安排給我的,你們憑什么把她安排給別人,這是覺得我陳光炎好欺負嗎?”陳光炎怒火中燒,換個人沒問題,可換人之前,不跟他說一聲,這就是面子的問題了。
“對不住了,陳科長,這樣,紅玉姑娘肯定不能來了,您今晚在兆豐總會的消費在下做主,給您打五折怎么樣?”管事的在自己職權范圍內,給陳光炎最大的優惠。
“爺是沒錢的人嗎?”陳光炎一骨碌沖下來,一把揪住了管事的衣領,眼珠圓瞪,“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讓紅玉過來,否則,就別掛你不客氣了!”
“陳科長,您不能這樣,要不然,我再給您換一個?”
“不行,爺今天就要紅玉!”
“陳科長,給我一個面子,讓如煙伺候你,今晚你在兆豐總會的消費免單如何?”一襲黑色錦緞旗袍的王秋懷里抱著一只漂亮的波斯貓,優雅的走了進來。
“秋老板,呵呵,如果把如煙姑娘換成是你的話,陳某人倒是可以答應。”陳光炎一眼見到王秋,眼睛就看得拔不出來了。
王秋雖然出身低賤,可現在她好歹也已經嫁作人婦了,丈夫潘三鑫在滬西地面上也算是有頭有臉的。
自從嫁給潘三鑫后,還沒有人敢這么當面的要求他陪客呢。
“陳科長,請你自重一些,剛才的話,我當做沒聽見,今晚的就讓如煙伺候你,單也給你免了。”王秋語氣已經不那么客氣了。
“呵呵,秋老板,不是陳某人不給你面子,我剛才的話確是唐突了,不過,這做生意總講究一個先來后到吧,是我先點的紅玉,你們一句話不解釋,就把人給我換了,我現在要求把人換回來,不過分吧?”陳光炎雖然抽大煙抽的腦子里有些發飄,可理智還是有一些的,這里是滬西,是76號的地盤兒,他一個警察局特高科的科長,在76號特工總部的眼里,那真不算個啥。
“那陳科長,你想怎么樣?”王秋狠狠瞪了管事的人一眼,為什么事先么有跟客人解釋一下就把人換走,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就一個條件,把如玉給我換回來。”陳光炎道。
“陳科長,不是我愿意給你換,而是,如玉現在伺候的這位客人我得罪不起,你恐怕也得罪不起。”王秋緩緩道。
“秋老板,你既然得罪不起,那換人之前就應該想到了,這件事可怨不得我。”陳光炎道。
王秋點了點頭:“這件事的確是我們做的不對,但陳科長能否體諒一下小女子,我可以為此事向你道歉,或者是做出賠償。”
“賠償,我不稀罕,秋老板。”陳光炎冷笑道,“在滬西地面上,我陳光炎還是有幾分面子的,我倒要看看,是誰讓我得罪不起?”
“76號,陳淼,不知陳科長聽說過嗎?”
“陳淼,沒聽說過,秋老板,區區一個無名小卒就把你嚇成這樣?”陳光炎哈哈一笑道。
“無名小卒,陳科長,只怕是你孤陋寡聞吧?”王秋嗤笑一聲,她剛給丈夫潘三鑫打了一個電話,得知陳淼已經在76號內晉升為督察處的處長,76號八大處,陳淼如今跟凌之江、馬銘元這些早早加入的元老們平起平坐,這算是無名小卒?
只怕是現在上海市警察局局長的盧英,見到陳淼,也要客客氣氣的喚上一聲“老弟”。
“怎么,秋老板,這陳淼有什么特殊之處?”陳光炎也不是傻瓜,聽出王秋口中話中有話,不由的表情一凝,追問一聲。
“美女蛇張露知道嗎?”
“知道。”陳光炎當然知道,都是干這一行的,76號大名鼎鼎的美女蛇張露,那是如雷貫耳。
“張露死了,陳科長知道嗎?”王秋問道。
“死了?”陳光炎一呆,張露的死,屬于76號家丑,并沒有對外大肆的宣揚和公布,陳光炎自然不知道了,但潘三鑫跟76號關系密切,這些消息只能能夠在第一時間知曉。
“76號對外的給出的結論是畏罪自殺,但有傳言,張露是被陳淼逼死的。”王秋道。
“陳淼逼死張露,那他不是找死?”
“找死,人家不但沒死,反而活的好好的,還升官了呢,現在是76號督察處的處長。”王秋冷哼一聲,“上一次就是紅玉伺候他,這一次,還點名要紅玉,我敢不給他嗎?”
“啊?!”
陳光炎聞言,嚇的一個激靈:“秋老板,你說的這個陳淼該不會就是陳三水吧?”
“你不會連陳淼就是陳三水都不知道吧?”
“原來是他,秋老板,您倒是早說嘛,紅玉讓給他,我哪敢有半分怨言。”陳光炎忙告罪道,“剛才是我多有得罪,還請秋老板恕罪,能否請您代為引見一下,我對陳處長是仰慕已久?”
“我試試吧,但人家見不見你,那我就不敢保證了。”王秋略微思索了一下,點頭答應下來,她和潘三鑫辦這個兆豐總會的目的,不就是結交場面上人物嗎,偶爾也做做中間人,穿針眼線。
陳淼并不反感紅玉,進入這里討生活的女孩子,除了自甘墮.落之外,多少都是有些客觀原因的。
當初他挑選紅玉的時候,除了有王秋刻意的安排,還有這紅玉不多嘴,性子平淡的緣故。
她這樣的裝煙女郎,如果沒有客人看重的話,那是很容易受人排擠的。
但是陳淼并不抽大煙,來兆豐總會不過是為了應酬而已,最多也就是泡個熱水澡,再蒸一個土耳其浴,然后按摩放松一下,喝喝茶,就連地下賭場,他都懶得去。
基本上就是把時間耗光了,然后就離開。
一陣香風拂過,躺在軟塌上陳淼鼻子微微動了一下,這個香味他來過兩次,就記住了,是兆豐總會的老板娘王秋獨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