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塵埃落定。
李長青、李長季、李長志、李清歡四人站在太丘山的山頂,稍稍清冽的晚風從太丘山的守山大陣外灌進來,吹動四人相同的家族玄服,黑色的玄服與夜融合在一起,本應該內心激動的四人此時卻都沉默了下來,他們共同望著面前種下的筑基果樹,相顧無言。
冰藍色的、晶瑩剔透的筑基果樹在李長季的移植下已經成功的與太丘山的靈脈相連,源源不斷的靈氣正不斷的哺育著這株筑基果樹,李長季還頗為心疼的在筑基果樹的周圍擺放了五枚中品靈石。
四人透過樹干,看見來自太丘山靈脈的靈氣在筑基果樹中流轉,最終匯集的其上的兩顆筑基果上,后者隨著涌進的靈氣不斷的微微擺動著,場面靜謐而安詳,像是一個正在熟睡的嬰兒。
筑基果其實是別稱,它的真正的名稱是幽魂果,不過由于它主要用來作為煉制筑基丹的主藥,所以大多數修士習慣稱它為筑基果。
待后半夜,李長季在認真比對過從藏經閣找來的典籍之后,十分確定的說道:筑基果樹算是在太丘山扎下根了。
聽到這話,四人都稍稍松了口氣,長途跋涉的運輸,雖然整個過程中眾人都小心翼翼,但這么長時間的奔波,誰也不知道對這株筑基果樹會造成什么不好的影響。
不過現在既然有李長季這位二階煉丹師的確認,那想來是真的沒問題了。
之后,李長青布置了一座小小的三階斂息法陣在筑基果樹的周圍,徹底隔絕了筑基果樹散發出來的氣息。
等天將將明的時候,李長志再次從家族出發,前往烏江坊市,畢竟那里還有一大堆的家族事務等著他。特別是李玄天這個家伙,這兩個月自己不在烏江坊市,他肯定又不少往橫斷山脈里面跑。
等李長志離開之后,李長青與李清歡各自進了自己的洞府休息。而李長季則繼續守在筑基果樹身旁,怕有什么差錯。
......
三日后,天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秋雨從空中散下來,揮灑在整座太丘山上,其中一些水珠太過于細小,還沒等落在太丘山的地面上便已經不能再落下,最后漂浮在半空,形成了一道朦朦朧朧的霧氣。
李玄罡剛剛煉制完這個月的陽谷丹,此時正從煉丹閣出來。
在他踏出煉丹閣的大門后,后面緊跟的是玉字輩排行第三的李玉弦。
李玉弦將這次九叔李玄罡煉制的陽谷丹收好,然后熟練的將煉丹閣的大門關上。待確定無誤后,便跟上前面的李玄罡,準備從太丘山的側峰下去。
一大一小兩個人影,慢慢悠悠的漫步在雨中的朱丹草形成的紅色海洋里,雨水順著兩人的發絲不住的往下滴,李玉弦有點奇怪,今天九叔怎么走的這么慢。
李玄罡在前面這么走,李玉弦也不敢催促,只好也這么慢慢悠悠的跟在他的后面。
走過山脊,走過無數種著朱丹草的藥圃,李玄罡突然目視著前方輕聲問道:
“玉弦,你是何時上的太丘山?”
雖然李玉弦有點摸不著頭腦,但還是畢恭畢敬的答道:
“稟九叔,我是六年前通過的家族測試,隨后便進了太丘山。”
“那在祖祠賜予你字輩的是七叔祖李一商嗎?”
李玉弦想了想印象中那個總是對著玉字輩族人微笑的白胡子形象,然后回道:
“嗯。”
帶著些許的平靜,李玄罡一邊將步子放慢,一邊對后面的李玉弦說道:
“他壽元耗盡,已經坐化了。”
“啊......”
李玉弦發出一陣驚呼。
昨日,李長季便向太丘山的所有煉氣后期族人下發了這個消息。
......
正當李玄罡、李玉弦向著山下趕的時候,從太丘山山腰的位置傳出一陣有些渾濁的鐘聲,每三聲一頓,總共傳了六次。
聽到這道鐘聲,李玄罡帶著李玉弦加快了步伐,此時無數的黑色身影從太丘山的各處出現,然后朝著鐘聲傳來的位置匯集而去。
半個時辰后,還留在太丘山的一百余名族人全都站在了祖祠的外面,黑壓壓的一片,雖然人數巨大,但卻沒有雜亂,整個祖祠只有雨滴擊打在青石板上的聲音。
李玄罡帶著李玉弦趕到的時候,族人已經聚集了不少,李玄罡還在里面看見一個略顯陌生卻又有點熟悉的小小身影,此時這道身影正站在一群黑色玄服中,梨花帶雨。
李玄罡走過去,在這道身影旁邊站定,然后目視著前方的祖祠,淡淡的說道:
“上次已經同你說過,不許哭。”
李玉芊揚起還帶著稚氣與淚水的臉龐,看著身旁突然出現的高大身影。
倔強的狡辯道:“我沒有哭,只是下雨了。”
站在一旁的李玉弦聽到李玉芊的回答,突然有點佩服她。
不斷有剩下的李氏族人到達祖祠,一道道身著黑衣的身影都肅穆而立,其中有大有小,卻都全都保持著應有的沉默。
等半盞茶的時間過去,漸漸的已經沒有人再往這里匯集,從祖祠里走出來兩個人,正是如今代管家族事務的李長季與許久未曾出現的李清歡。
李長季走到眾多族人們的面前,李清歡在其身旁站定。
目光在面前的這片空間一一掃過之后,李長季低沉而清淡的聲音才傳了出來。
“今日召集諸位,只講三件事。”
籠罩太丘山的小雨突然變大了,淅淅瀝瀝的聲音漸漸的變得急促,無數的雨珠落在李家祖祠的的黑色房檐上,然后順著溝壑流下,一滴接著一滴的滴在李長季的身上。
“第一件事,家族為靈脈的升階的靈石已經儲備好,從今年起,全部族人的供奉恢復。”
站在雨中的李家修士沒有答話,沒有歡呼也沒有動作,依然保持著安靜。
氣氛漸漸的被眾人的沉默凝固下來。
看著眾人,李長季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
“第二件事,距離尸鬼宗的征調令已經過去三年,兩年后派往烏江坊市的家族修士進行輪換。”
雨開始下大了,水珠已經完全穿透衣衫,不少都鉆到了衣服里面,然后順著肌膚往地面上淌。
緊接著,李長季的聲音變得有點落寞下來,帶著莫名的悲愴。
“第三件事......七叔祖李一商壽元耗盡已于昨日在洞府中坐化。”
接下來人群中有些異動,開始有聲音傳出來,那是身體輕微擺動,與其他東西撞擊發出的聲音。
說完最后一件事,李長季與李清歡從祖祠的臺階上走下來,然后在人群的最前面站定。
短暫的沉默后,二人帶著此時身后太丘山上的全部李氏族人單膝跪地,頭低著看著地面,然后帶著雄渾的聲音說道:
“李氏后輩子弟,恭送七叔魂歸天地。”
身后齊刷刷的是膝蓋觸碰青石板的聲音。
“李氏后輩子弟,恭送七叔祖魂歸天地。”
天地間的一切都安靜下來,李玄罡仿佛可以感覺到雨珠滴在不遠處的水洼中激起的輕微漣漪。
在眾人重新站起來之后,李長季轉過身,面無表情的在人群中尋了一圈,然后說道:
“李玄淵何在?”
人群產生了一陣騷亂。
緊接著一道黑色的身影從一片黑色中脫離了出來,慢慢的走向李長季。
鞋子踏在青石板上,激起很多水花,李玄淵穿過眾人,朝著祖祠靠近。
李玄淵玄字輩排行第十三,現在已經是煉氣八層的境界。他長得高高瘦瘦,皮膚白皙,一雙眼睛微微瞇著,仿佛蘊含著星辰,而長發沒有被他束上,而是隨意的用一根布扎住,然后披散在后背。
走到李長季的面前,李玄淵面上平靜而安謐。
而后者遞過一個儲物袋,交在了李玄淵的手上。
“你是七叔直系的后輩,這是他的遺物,你好生保管。”
后者伸出手,平靜的接過李長季遞過來的儲物袋。
......
夜晚,雨已經停了,太丘山的山頂,李長青與李長季并排而立,他們的面前是一片云海。
靜默了一會,李長青開口道:
“家族靈脈升階的法陣我已經提前布好,之后安排族人在各大陣眼開啟陣法便可,這幾年家族存下了六萬余枚靈石,加上這次帶回來的八萬,應該是足夠了,若有剩下的,就入庫吧,今年對族人的供奉不妨多發些。”
“長季知道了。”
“另外,我查過典籍,這株筑基果樹上面的那兩顆筑基果最多還有五年就會成熟,你多上點心,到時候若是你已經成為三階煉丹師,那就由你來煉制,若是你沒有......那就拿去找尸鬼宗的煉丹師,只是萬事小心。”
“至于煉制出來的筑基丹,你直接給清陽和清鏡交代,想要筑基丹就用一萬一千點家族貢獻來換,若是他們一時拿不出,那筑基丹就先由你保管。”
李長季輕微點了一下頭,表示知道了。
隨后,李長青淡淡的嘆了一口氣,眼神飄揚在太丘山的極遠處,帶著惆悵的聲音開口道:
“你知道七叔最后說的話是什么嗎?”
李長季侍立在旁邊,順著李長青的目光看去,除了一片黑暗之外卻也什么也沒有看到。
李長青繼續說道:
“他叫清歡待在那里不要動,他說這一戰,李家不能輸。”
李長季轉過頭看向自己的五哥,突然之間覺得對方氣息有些自己看不懂的變化。
“長季。”
“嗯。”
“七叔殞命在橫斷山脈,可是我們卻連他的真正死因都不能泄露,只能說他壽元耗盡來掩飾。你說這便是一個家族修士的最后歸宿嗎?”
李長季微微張了張口,想說些什么,最后卻還是默契的沒有開口。
沒有等到回答,李長青轉身走向自己的洞府,在關閉洞府前說了最后一句話。
“長季,接下來恐怕要辛苦你了。”
“嘭”的一聲,李長青的洞府被關閉,至少接下來的這二十年,這個洞府都不會再打開。
見洞府被關閉,李長季抱拳鞠躬道:
“五哥言重了。”
之后,李長季便從太丘山的山頂下去,他將要安排接下來家族奮斗了數百載的目標:將太丘山的二階靈脈升到三階。
第二日,太丘山李家一字輩筑基修士李一商壽元耗盡的消息便從太丘山傳了出去,短時間內便被天河區域內的各大家族知曉。
而此時,整個太丘李家正在為靈脈的升階做著忙忙碌碌的準備。
李玄罡坐在自己的洞府內,看著手中的四顆春露丹,這是他這兩年用家族擠出來的黃芽草練習煉制春露丹的成果,他在經過數十次的失敗后,終于將春露丹的成丹率提高到了四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