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嘩嘩直下。
  烏云裹在懸崖山峰的上方,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
  毛驢在暴雨中哼哧著熱氣。
  墨六七則是怔怔的望著半塊碎裂的面具,眼前不由浮現出一張面無表情的冷漠的臉。
  明明是個面癱臉,卻偏喜歡戴一張笑臉面具,墨六七每次見到都會在那人面前笑他虛偽。
  而面癱臉也不惱怒,他說自己笑不起來,就想戴一張代表了笑容的面具。
  暴雨如柱,淋透了墨六七的衣裳。
  他拾起了面具,泥濘被雨水沖刷干凈,面具上帶著些許的血腥。
  “再做三個任務,我就自由了,你便是天下第一刺客。”
  “我歸隱后,會釀很多酒,你若饞了,可以來討酒喝。”
  “刺客,誰也不知道哪次任務失敗,尸骨就爛在了荒野,所以,你若是喜歡誰,要趁早說,人家接不接受另說。”
  墨六七抓著面具,眼前閃過一幕幕,那是他和面癱臉聊天的畫面。
  斷崖邊,月光下,常常會有一位面無表情的消瘦青年搭著用布帛捆束劍柄的長劍,望著崖外的空幽,瞳孔深處有著向往和希冀。
  “墨面癱,你自由了。”
  “祝福你。”
  雨水順著墨六七的下巴滑下,匯聚成一條絲線。
  墨六七將面具收好,看向轟鳴不斷傳來的崖頂。
  眼前閃過戴著半銀白面具的火紅如血色曼陀羅花的身影,恍然間,仿佛可以看到那紅裝身影,像是一滴紅墨水,落入水中,徹底崩散。
  心中便莫名的有些發慌和恐懼。
  面癱臉說的對,若是喜歡那便趁早說……
  墨六七翻身上驢,竹竿抽下,毛驢頓時嘶鳴,撒開蹄子狂奔向山頂。
  蹄聲炸裂,濺起無數的泥濘。
  北洛,湖心島。
  外面風云涌動,血雨腥風。
  而湖心島卻宛若世外桃源,閑逸,舒適。
  裹挾著靈氣的湖風輕輕吹拂,使得湖面蕩開層層漣漪,漁民蕩著孤舟,灑下漁網,有肥美的鱸魚在漁網中翻騰。
  倪玉撅著屁股,不斷的“噗”出屁聲,不過,她的眼眸卻滿是興奮,帶著景越湊在被陸番點化過的黑鍋前,將一份份草藥加入鍋內。
  她,倪玉,要煉丹!
  聶長卿負著手,懸浮湖面,指引著小聶雙在湖中揮拳修行。
  伊月仍舊盤膝修行,吸收天地靈氣,她很勤奮,她很努力。
  島上的一切,都十分的和諧。
  白玉京二樓露臺。
  陸番倚欄聽風。
  他的面前,奕天勢山河局擺盤了一半。
  “公子,酒好了。”
  凝昭挽袖素手捏著青銅酒杯,酒杯中裝著的是燒熱的青梅酒。
  陸番接過了青銅酒杯,他的眼眸深邃宛若天上星河。
  哪怕如今她氣丹境大圓滿,也不敢直視此刻的陸番的眼眸。
  公子此刻的眼眸,仿佛裝著整個天下。
  “有意思,墨家聯手北郡大軍占領原赤城,欲要長驅直入,直達帝京,可霸王卻是率領八萬西郡鐵騎,攻打墨家機關城……”
  陸番喝了一口青梅酒,嘴角微微上挑。
  其實,對他而言,天下大勢如何變化,皇權如何更迭他都無所謂。
  他在意的是整個世界層次的變化。
  他要做的是培養修行人。
  唯有出現強大的修行人,世界的層次方能提升。
  比起原赤城,北郡大軍和大周精兵的對峙。
  陸番更好奇的是東湖墨家機關城上的戰斗。
  因為他發現了一件更有趣的事情……
  墨六七好像要和霸王碰上了。
  若是打起來,算是修行人的第一次碰撞么?
  不過看起來墨六七的勝算并不太高。
  陸番喝著酒,饒有興致。
  臥龍嶺仙宮中上古煉氣士姜超與霸王等人的戰斗,其實也算是修行人的碰撞,但是實際上,對于陸番而言,那一戰沒有什么看頭,因為上古煉氣士乃是他所設置,開始和結局,陸番都按照他既定的規則在運行,自然是沒有懸念。
  而看著自己親手培養出的修行人互相對碰,那才有意思。
  “咦?”
  陸番忽然眉宇一挑,又喝了一口青梅酒。
  眼前畫面跳動,跨越百里之遙,從墨家機關城戰場,切割到了醉龍城。
  在醉龍城,似乎又有出乎他意料的場面要爆發。
  “凝姐,添酒,公子我好忙啊。”
  陸番倚欄聽風,揚了揚手中的青銅酒杯。
  “喏。”
  凝昭美麗容顏溫和,白裙蹁躚,提著熱好的青梅酒,往陸番杯中倒酒,嘩啦的酒液散發著醉人的濃香。
  醉龍城。
  原本閑逸的農家小院變得一片狼藉。
  白青鳥眼眸中帶著恐懼,抱著小鳳一躲在雞圈中。
  神出鬼沒的頭戴斗笠的陰陽家方士,讓她惶恐。
  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家養雞女,平時喜歡請人喝她熬的雞湯,若非剛剛經歷過“仙緣”之事,此刻她可能早已經被嚇暈過去了。
  原本熟悉的婆婆搖身一變,變為了一個身材火爆到讓她自慚形穢的妖艷大美人。
  完全顛覆了她的認知。
  更讓她恐懼的是……
  婆婆殺人了。
  農家小院內。
  赤練發絲飄揚,一手將手中的短刀甩出,貫穿一位陰陽家方士的胸口。
  而另一位陰陽家方士還準備構建咒印。
  卻被一躍而起的赤練單膝給壓倒在地,反手從開叉至大腿根處的裙袍中抽出了一把匕首,面無表情的扎入方士的脖頸。
  一刀。
  兩刀。
  十三刀。
  直到這位方士瞪著眼,不甘死去,才停止。
  赤練妖艷絕美的臉上沾染滿了血,她站起身,走到被短刀扎中胸口的方士身前,抽出了妖刀,凌厲的抹過對方的脖子。
  雞圈中,白青鳥看呆了。
  她看著渾身染血的赤練,眼中有一抹……驚艷。
  好……好帥!
  赤練提著滴血的妖刀,看著眼睛放光盯著她的白青鳥,微微一愣。
  “不愧是一令活埋三十萬戎兵的白將軍后人,膽魄非普通人可比……”
  赤練笑了笑。
  江漓讓她護住白青鳥,她做到了,沒有辜負大人的厚望。
  忽然。
  赤練身軀微微一僵。
  她猛地回首。
  農家小院外,有風起,清脆的腳步聲,不加掩飾。
  隱隱有一縷無形氣流在風中吹拂。
  “何人?!”
  赤練嬌喝。
  白青鳥也是抱著小鳳一瞪大了眼。
  “巨子果然猜的沒錯,江漓怎么可能把他的缺點毫無防備的暴露在外。”
  淡淡的聲音,帶著些許的慵懶。
  風吹拂之間。
  一道消瘦而俊逸的身影浮現。
  身軀有一只袖子空空如也在風中吹拂。
  “墨家……墨守歸!”
  赤練目光一縮。
  墨守歸面色溫潤,瞥了赤練一眼,便無視了她,落在了白青鳥的身上。
  “嘖嘖嘖……”
  “曾經揮手便屠殺三十萬人的白家后人,如今居然成了平平凡凡的養雞女,江漓可真是將她保護的夠好啊……”
  墨守歸輕笑。
  白青鳥一怔。
  赤練揚起染血的妖刀。
  “且不說你中了蠱毒,哪怕你沒中蠱毒,我敗你,也只需一招。”
  墨守歸不屑一笑。
  獨臂抬起。
  從臥龍嶺秘境中吸收的一縷靈氣由氣丹調動。
  配合上氣血,沖擊迸發,砸的赤練瞳孔緊縮,口中咳血,倒飛滑落到了白青鳥的身邊。
  赤練發絲鋪散,大腿上有一處傷口,發黑腐爛,先前與陰陽家方士打斗的時候中了蠱毒。
  赤練臉色發白,想要直起身。
  可是……卻感覺到巨大的無力。
  白青鳥臉色煞白。
  看著步步而來的墨守歸,白青鳥倔強的攔在了赤練之前。
  墨守歸看著白青鳥,目光有些詭異。
  “巨子讓我不要殺你,帶走你便可。”
  “不過……我覺得提你的腦袋出現在原赤城會更好,江漓一瘋,大周便潰敗如山崩。”
  墨守歸空蕩的衣袖紛飛,手中出現一柄劍。
  眼眸逐漸放大,露出偏執的笑。
  沒有廢話,沒有猶豫。
  因為他知道,猶豫便會敗北。
  他的一只手就是因為猶豫而斷。
  鋒銳劍吟炸響。
  墨守歸的劍揚起弧度,朝著白青鳥的脖頸抹了過去。
  一旦抹過,白青鳥的頭顱定然會沖天起。
  忽然。
  就在墨守歸的劍要斬下白青鳥的頭顱的時候。
  北洛湖。
  坐輪椅的白衣青年,飲酒而笑,持一子落棋盤。
  “修行人的劍,居然朝一普普通通的養雞女揮出。”
  “臭不要臉。”
  落子之后。
  磅礴靈氣隔空投放。
  鳳凰還未出現,養雞女怎么能死?
  醉龍城,農家小院上空。
  云層滾滾。
  有靈氣如柱,迸射灑落。
  籠罩住了白青鳥……懷里的小鳳一。
  雞崽小鳳一頓時身軀一震,翅膀挺直。
  喉嚨忍不住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嘹亮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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