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狐家出妖女,白猿多少年 王崇倒不是貪得上古大妖的洞府,他又不想做妖怪。
只是本來就沒甚去處,也要在揚州等候燕北人,小狐貍等人趕過來,閑著也是閑著,不妨湊個熱鬧,又可以消閑解悶,還能夠結交玄鶴道人,也算好事兒一樁。
玄鶴道人大喜過望,叫道:“我本來覺得,人手不足,辦事兒有些捉襟見肘,有你來了,必然讓老道輕松不少。”
“如今我多收了個徒兒,便是揚州的司徒有道,他跟莫虎兒,正在重離子的洞府外枯守,你也可以跟他們換一換值班。”
王崇眼前就是一黑,他愿意幫忙不假,也就是跑跑腿,做些不相干的雜事兒,哪里想去看守重離子的洞府?何況還要跟莫虎兒一起?
替玄鶴跑腿辦事也就罷了,跟這個翻天的熊寶寶一起,可是要賣命了!
就算不出什么事兒,光是堵心口窩,就能堵出人命來。
也不見得,就是王崇的人命,但王崇可真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順手殺了熊寶寶。
王崇臉上不動聲色,肚內盤算了幾個主意,忽然想起來黑空山的妖怪,心頭頓時歡喜,急忙對玄鶴說道:“玄鶴仙師,我來的路上,遇到了一家人,男的叫做安巡右,出身官宦人家,女的卻是一頭母猿子,出身妖怪大族袁家!他們正被黑空山的妖怪追殺,毒菩提派出了座下八大妖將!聽說……也是為了重離子的洞府。”
玄鶴道人大吃一驚,叫道:“黑空山的毒菩提也算宇內有名大妖,實力不次于我!若是他也來趟這里的渾水,老道更是有些獨立難支了。”
王崇還真不知道,黑空山的妖怪來歷,當即就問道:“毒菩提修為可高深嗎?連玄鶴仙師都感覺不易抵擋?”
玄鶴道人嘆了口氣,說道:“毒菩提也是修道一千七百年,煉就妖丹的大妖!論道行跟老道不相上下,若論手段,老道怎么也是峨眉出身,法術劍術,皆在他之上,單打獨斗,我也不懼,只是如今……”
王崇趁勢問道:“知道重離子洞府的諸路妖怪,邪門外道可多么?”
玄鶴道人苦笑道:“就連鴉道人師徒,都能知道此等秘辛,你說重離子洞府現世的消息傳的有多廣?最少有二三十路妖怪,七八股旁門野修,盯上了這頭上古大妖的洞府。”
王崇之前還真沒想過,此時回味,也暗忖道:“果然,連鴉道人師徒,那等不成器的貨色,都知道了重離子的洞府,這消息只怕傳的盡人皆知了。”
玄鶴道人又復說道:“除了徘徊在揚州左近的各路妖人,還有聞訊之輩,源源趕來!諸如毒菩提這等大妖,也居然插手,只怕此事難以善了。”
王崇心頭微微一動,問道:“為何玄鶴仙師,不向峨眉求助?”
玄鶴道人搖了搖頭,說道:“我們峨眉也是風雨飄搖!幾個同門去護持楊祖坐化,跟海外大妖巨擘,邪魔外道惡斗,至今未休。峨眉根本之地,又要有人鎮守,哪里分得出人手來?”
“玄德師弟,讓我不必理會,但是老道哪里能眼睜睜看著,這些幺魔小丑,燥亂狂舞,禍害蒼生。”
王崇臉上做出崇敬之色,卻什么也沒說,讓玄鶴老道心下十分受用。
其實玄鶴道人之所以留在揚州,除了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也是生了幾分貪念。
他在峨眉并沒有得什么真傳,只學了兩門劍術,十幾種法術,就連護身的飛劍都是辛辛苦苦自家祭煉,一件像樣的法寶都沒有。
玄鶴道人也思忖,若是能開啟了上古大妖重離子的洞府,必然可以得些好處,不管是得幾門法訣法術,還是得幾件還過得去的寶貝,都能壯壯門面。
他現在找不回無形劍,也回不去峨眉,又沒人管束,縱然有玄德的口諭,也就不在乎了。
王崇岔開了話頭,就再也不提,去跟莫虎兒,司徒有道看守重離子洞府的事兒了。
他陪著玄鶴閑談幾句,就說要回去紅葉寺一趟,玄鶴也不能阻止,更不好多想,任由王崇揚長而去。
王崇離開了須晴園,心頭也是郁悶,他也沒有料到,事情居然還有這等變化,玄鶴居然就留在揚州不走了。
玄鶴留在了須晴園,他勢必不能去把自己的冥蛇和元陽劍諸物拿回來,只能等待機會。
玄鶴當初送了王崇去毒龍寺,思前想后,還是回了揚州。
他知道須晴園是王崇的產業,就想要借住在此,沒想到喬壽民入主了須晴園,這位揚州大才子天生不羈,又不喜歡道人,誤以為這個老道圖謀不軌,對玄鶴道人頗不恭敬,還鬧出些齟齬來。
偏巧司徒有道來拜訪,被玄鶴道人覷出,他修煉了道法,就小小的露了一手法術。
以玄鶴的身份本事,自然輕易就取得了司徒有道的信任,這才得以在須晴園落腳。
玄鶴道人不想泄露行跡,故而除了司徒有道,揚州八秀的另外幾位,并無知道,這位年邁道人乃是身懷仙術之輩,只以為是個尋常道人。
司徒有道不愿意出家修行,玄鶴道人也沒想過傳授峨眉正法,收司徒有道,也只是記名弟子,只教了一門法術。
司徒有道雖然不能登堂入室,卻和玄鶴道人師徒頗相得,畢竟司徒有道,可比莫虎兒強太多了。
司徒有道也是個有俠氣的人物,聽說楊家的莊園地下,有妖魔的洞府,就自告奮勇,愿意協助玄鶴道人。
這些事兒,王崇并沒有細問,但就算不問究竟,他也能揣測個十之六七,畢竟這些事兒,也沒多少陰私。
回了紅葉寺,王崇就干脆閉門不出,一面修行,一面等燕北人,尚文禮等人過來。
等他們過來,王崇就可以把這些手下,都送給玄鶴道人差遣,也算是應了他的許諾。
尤其是王相和楊堯手下,還有七八個乞兒,最合適跑腿,再有燕北人和尚文禮兩個武林大宗師,怎么都勝過了莫虎兒和司徒有道。
王崇倒也沒等太久,過了十余日,燕北人和尚文禮,就帶了胡蘇兒,還有一群小乞兒,從成都府出發,一路直奔揚州。
王相和楊堯,雖然傷勢還未大好,但已經能經受得住舟車勞頓,就吵嚷著要上路。
他們都擔心王崇不要他們了,又行遠走,故而也不敢久呆,還是覺得在王崇身邊才安心。
燕北人和尚文禮都是老江湖,當下就雇傭了數輛大車,把七八個小乞兒,連同王相楊堯一起,都安排妥當,還給小狐貍單獨安排了一輛寬敞的馬車,這才啟程出發。
一個白袍的書生和一個黑袍大漢,并肩站在一處,兩人背后還有十余名妖怪,盡是沒能化形之輩。
妖怪想要修成人身,最少也要胎元境界大成,大多都是天罡境,才能化形成人,若不然就要走個捷徑。
比如討口封,比如畫皮求髑之術,又比如借尸還魂。
白袍書生冷冷說道:“為啥重離子的洞府,鬧騰的人人皆知?咱家大王本來還想,教倆孩子修成法術,再用著兩個孩子去探索洞府,現在卻不得不提前行動,把握少了好多。”
黑袍大漢也是愁眉苦臉,答道:“如今惦念重離子大王洞府的各路妖怪,還有人族的修士,已經太多,無法探求,究竟從何處泄露。我們此番去揚州,為大王打個頭站,卻不知會遇到什么對手。”
這兩頭大妖是黑空山毒菩提座下,八大妖王之二,號為白狼黑虎。
白袍書生叫做顏白散,他忍不住眉頭一豎,叫道:“還沒有翠音兒和黑良馬的消息?他們去追殺那個少年公子,怎么就一去不回!”
黑袍大漢叫做黑大,亦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哼哼兩聲,表示自己沒得話說。
從兩人立足之地,再走數里,就能看到村落,
白袍書生和黑袍大漢雖然能變化人身,但身上妖氣太重,尋常人都能嗅到一股腥臊臭氣,并不敢靠近人煙茂集之地,故而此止步不前。
白袍書生忽然叫了一聲,聲音啞啞,怪腔怪調,與此同時,一個不男不陽怪氣的聲音,遠遠傳來,叫道:“原來是黑空山的白狼黑虎!也是沖著重離子洞府來的么?”
一個身材高瘦,持了一桿哭喪棒的白袍大漢,昂然而來,臉上盡是鐵青之色,走路一竄一跳,宛如活尸。
實際上,這頭大妖,也確是積年的僵尸,成了精,有了氣候。
白袍書生怪嘯一聲,這才用了人言喝道:“原來是大簋山的白衰先生!你不在棺材里躺著,跑出來溜達甚么?”
白衰怪嘯一聲,換了七八個腔調,這才找到了人言的調子,喝道:“重離子大妖的洞府,須不是你們黑空山的私物,有本事者得之,我當然要來。”
黑袍大漢跨前一步,跟白袍書生站到了一塊,妖怪們素來豪橫,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乃是慣常有的事兒。
他跟白狼精顏白散,出生入死多年,擔心好友被白衰出手傷了,這才做出了并肩作戰的姿態。
白衰也是心有懼意,他自問單打獨斗,不怕白狼黑虎,但白狼精顏白散和黑虎精黑大兩個妖怪聯手,他就自問不敵,故而也不想動手。
白狼精顏白散,見這頭尸妖略有懼意,就喝道:“既然各憑本事,又有何可爭論,待得重離子大妖的洞府開啟,大家到時候,看誰人兇橫罷!”
他袖一拂,帶了手下群妖退開。
這座小山是揚州城外,最為人跡罕至之所,故而沖著重離子洞府來的妖怪,十之六七都聚集在此,除了黑空山的兩大妖將,大簋山的尸妖白衰,至少有十六七伙妖怪,各自在山上占據了一處地盤。
顏白散當然不肯跟白衰動手,此時動手,不過是白便宜的其他的妖怪。
這邊小有沖突,早就其他妖怪關注,見雙方沒有沖突起來,一個聲音怪嘯道:“怎么沒打起來,我聽說白狼黑虎都愛吃死人,尸妖白衰最愛兇猛大獸的鮮血……”
這等明明白白的挑唆,讓雙方都生出了怒意,白衰手里的哭喪棒一舉,就有數道黑氣沖起,直奔附近的樹梢。
只是他出手雖然詭異,樹上的妖怪,卻也并不懼怕,只是縱身一躍,就遠遠的逃開,白衰的妖氣就沒能撈住這廝。
尸妖白衰狂喝一聲,妖幡連揮,他知道自己身法榔槺,追之不上,只能怒罵不休。
顏白散冷冷的瞧了兩邊爭斗,對自己的老伙計說道:“狐族多妖女,白猿出少年!是袁家的人。”
狐貍一族成精,雖然也有男有女,但限于先天資質,多半是女子修為強橫,雄狐貍大多沒什么本事,修為也衰低。
白猿一族,卻翻轉了過來,女子都不善修行,男子卻資質出眾,甚至有極少數的天才,可以比肩人族的大派弟子。
尤其是狐族和袁家,分支散葉,并非一窩一家,而是族人遍布天下,有些眼光卓著的族長,還會互通有無,拼湊出來一些修行之法。
狐族和猿族,偶爾就會出一個橫行天下的大妖!
天下眾妖,若非必要,十之八九不會得罪這兩族。
黑大也是心頭有數,袁家大小姐和官宦人家的子弟私定終身,出身的家族頗為不喜,早就跟她斷絕了關系。
黑空山雖然強過了袁大小姐出身的袁家,但袁家可不是就這一家。
顏白散卻沒有十足把握對付那位袁家少年。
白猿一族身法快捷,向來為妖族有名。
就連袁家大小姐,都在他們兩人手下逃走,更何況這個少年的妖力修為,還在袁家大小小姐之上,不在他和黑虎精黑大之下。
他們兩人聯手,十成十強過了對方,但死都追不上對方,又能奈何?
顏白散和黑大,兩頭妖怪各自對望了一眼,帶了手下群妖,悄悄的尋了一個背風的地方,暫時安頓了下來。
王崇雖然足不出戶,但也感覺到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
就連紅葉寺外,都經常有妖怪和旁門左道之士路過。
清月大師師承毒龍寺,自家的大法還未修行盡善盡美,又是出家人,貪嗔癡念盡消,哪里有興趣關注重離子的洞府?
故而這位主持大和尚,只是吩咐寺內群僧,少要外出,免得招惹災禍,不小心被什么妖怪吃了,并不曾有任何舉動。
王崇倒是有心,試探這些妖怪和旁門左道之士的路數,只是他最近幾日,修行到了關鍵上頭,想要突破了觀相之境。
他修煉要緊,也就藏在紅葉寺里,不愿意出去了。
王崇吐納真氣,身外有兩條白氣盤旋,他雙掌一壓一翻,兩條白氣上下飛舞,靈活游走。
他的白蛇吐信掌已經再有突破,修煉到了第十層,隱約能摸到了觀相之境的門檻。
王崇精心凝神,不斷的打磨自身真氣,待得神完氣足,猛然張口噴出了一道天地元氣。
兩條白氣被王崇以一口天地元氣噴上,忽然各自抖動,其中一條輕鳴一聲,宛如破繭,一條白蛇從白氣中沖了出來。
另外一條白氣卻似乎遇到了阻難,抖動數次,未有生出變化。
王崇見狀,又復是一口天地元氣噴出,這條白氣也突然一振,化為了一條白蛇,鱗甲宛然,栩栩如生。
王崇心頭歡喜,這便是觀相之境,能把真氣凝練,化為有形有相。
這兩條白蛇,只是在白蛇吐信掌的運勁法門之下,化形化相,根究本質,仍舊是兩股七二煉形真氣,并非什么生靈。
在觀相之境,真氣化形化相,并非虛有其表,只是徒具白蛇之相,真氣化生,有形有相,比普通真氣要凝練數倍,威力亦復大了數倍。
王崇雙掌翻飛,手法巧妙,兩條白蛇在他的操縱下,兜轉數匝,忽然各自噴出一道細細的白氣,把禪房的房門,射出了一個指頭有粗細的孔洞。
王崇心下歡喜不盡。
這才是白蛇吐信掌的殺招,須得修煉至觀相之境,才能使的出來。
兩道白氣威力已然不俗,就算是巨樹大石,也能摧毀,但對敵的時候,更能氣中藏氣,宛如白蛇吐信,與兩道真氣之中,另外凝練兩道真氣,臨敵的時候突忽飆射,銳如神箭,洞金穿石,又復出人意料,克敵制勝,有無窮妙用。
尋常敵人,就算能抵擋兩條白蛇般的真氣,也抵擋不住白蛇吐出真氣。
王崇收了功法,心頭暗忖道:“有此殺招,只要不讓人知道,胎元境的妖怪修士,都難逃我突忽一擊……”
他正暗暗思忖,如何運使這一殺招,忽然心頭一動,兩頭黑魂鴉翩然入夢。
“咦!燕北人他們居然這么早,就趕來了揚州城。”
王崇法訣一起,又復把兩頭黑魂鴉送走。
他終究是寄居在紅葉寺,有些事兒,還是要做個遮掩,不好在自家師兄面前做的明目張膽。
一十三頭黑魂鴉來歷頗有忌諱,都被王崇送入了黑良馬和翠音兒的夢境,平時都在他夢中出入,外人絕看不到端倪,就算清月也不曾覺察。
王崇知道揚州城外,有甚多妖怪,各路散修聚集,早就把黑良馬和翠音兒派遣出去,每日巡查,借助了黑魂鴉來往消息。
也是湊巧,這一日就看到了燕北人,尚文禮等人。
黑魂鴉趕來報信:有一伙妖怪攔住了這些人,雙方一言不合,已經爭斗了起來。
王崇當然沒法坐視不理,徑直離開的紅葉寺,去接自己的手下。
燕北人和尚文禮,哪里知道揚州城的情況?
他們雇傭了數輛大車,一路上就頗為招惹人矚目。
好在兩位都是先天武道大宗師,武功精強,又都習練了飛火擊雷大法,還各有一件罡氣之寶,偶爾遇到幾個蟊賊,也須討不得好處去。
直到了揚州城不遠,這一行人都沒有遇到什么大麻煩,故而燕北人,尚文禮,包括王相和楊堯,也就略略懈怠。
燕北人思忖,明日便可趕到揚州,也不差這半日,好該休息一番,就尋了一處路邊的店家,要了幾間上房。
他雖然久走江湖,卻沒有遇到過什么邪祟,又是初學道法,居然沒有看出來……
這家客棧,從上到下已經盡數為一伙妖怪給吃了。
這伙妖怪吃盡了客棧上下的人,頂了客棧的老板,伙計,小二的人皮,偽裝成了店家,先后吃了十多伙路過的客人,早就吃的口滑。
燕北人把王相楊堯安頓下,就去尋尚文禮,他和尚文禮已經結成了生死之交,兩人不但時常一起討論修行,還把各自的武功傾囊相授。
若非尚紅云和燕金鈴都拜入了峨眉,還是一個師父門下,做了師姐妹,兩人輩分有差,早就結義成干兄弟了。
尚文禮見燕北人過來,含笑說道:“明日就能進揚州城,見到咱們公子,燕老弟怎么不去休息?”
燕北人亦是一笑答道:“最近修行,略有阻礙,故而來問尚老,討些指點。”
尚文禮呵呵一笑,說道:“我可未必就強過了你,燕老弟的飛火擊雷大法,可是修煉到第六層了?”
燕北人微微一笑,說道:“已經僥幸突破到了第七層。”
尚文禮吃了一驚,驚喜的叫道:“燕老弟果然人中龍鳳,此等資質,讓老夫羨煞!”
燕北人笑道:“前幾日尚老不是也練就了飛火擊雷大法的第七層,公子同時傳授,說來我還遲了一步,不及尚老前輩。”
尚文禮也自謙虛了幾句。
燕北人和尚文禮,正在閑談,忽然聽得旁邊房間有個響動,小狐貍忽然就尖叫起來:“打死你,打死你……我要你們都去死啊!”
兩人心頭吃驚,急忙縱身出房,卻見胡蘇兒手持玄羅扇,狠命亂拍,正在砸一頭灰溜溜的大老鼠。
這頭老鼠足夠小豬仔大小,兇威甚熾,身上妖氣繚繞,顯然非是什么普通的害獸,已經成了妖,做了怪,非是什么好來路。
胡蘇兒初得大須彌心經,雖然欣喜若狂,日夕苦練,但受限于時日和資質,如今也還沒能打通一條經脈,只勉強煉開了兩三個竅穴。
她也是興奮的睡不著,想著明日就能見到自家公子,小心肝砰砰亂跳,臉上發燒。
這小狐貍心底都是自家公子,渾然忘記了,胡家也在揚州城外,根本沒有想過回家去看看。
她輾轉反側,忽然就聽得房內有響動,抬眼就看到了一頭宛如豬仔,灰溜溜的大耗子。
小狐貍雖然天生就以這東西為糧食,但自從化形之后,就嫌棄舊日的習俗,再也不碰這些丑丑臟臟的東西,一切都向豪門大戶的小丫鬟看齊。
故而見到這頭妖物,胡蘇兒頓時就緊張起來,她從來不把玄羅扇離手,時時都要持在手里,倒也不是貪圖這件寶物能夠御敵,只是覺得手持此物,能平添幾分風雅。
小狐貍情急之下,把玄羅扇亂拍,恨不得一下子就拍死這頭妖怪。
這頭鼠妖也沒想到,自己惦念偷個食兒,就遇到了這等兇殘的婆娘。
它道行也淺薄,看不出來小狐貍是它天敵,還想著咬上幾口,香嫩爽滑,先吃了這小娘皮,再去偷吃那些乞兒少年。
玄羅扇能催動飛云轉月罡氣,哪里是一頭不過在煉氣級數的小妖怪能抗衡?
胡蘇兒幾下子亂拍,若非是心情太過激蕩,早就把它拍死了,饒是如此,罡氣飛流,也把這頭鼠妖嚇的不輕。
它剛拼盡了老命,逃出了小狐貍的房間,就看到了兩個彪形大漢。
這頭鼠妖膽子也大,啾啾一聲叫,就撲向了尚文禮。
老俠客微微一笑,后背上的八寶駝龍刀已經轉到的手上,刀光一卷,就把這頭鼠妖給劈成了兩段。
煉氣層次的妖怪,遇上尚文禮這等先天武家大宗師,除了筋骨強橫,皮糙肉厚,形象奇特,偏能唬人之外,并無半分優勢。
尚文禮更有八寶駝龍刀在手,此刀削鐵如泥,砍幾頭小妖怪,還是不在話下。
殺了這頭鼠妖,尚文禮正要安撫小狐貍,就聽得周圍怪叫連聲,店家伙計臉色詭異,四面圍了上來,這些人的腳下都是小豬般大小的鼠妖。
這一伙占據了此處客棧的妖怪,乃是一窩耗子精。
重離子洞府出世的消息,傳遍各處山頭,這群鼠妖本來就消息靈通,故而得知了消息,為首的鼠王,就帶了最得力的手下,傾巢而出,也來爭奪。
除了為首的鼠王,快要晉升胎元,這窩鼠妖都是煉氣的層次,只是數目太多,足足有數百頭,臨敵的時候,又奮不顧身,故而就算實力強橫妖怪,也不愿意招惹它們,任由這窩鼠妖占據了這座客棧。
鼠王披了店家的人皮,宛如一個肥胖的老漢,只是他不耐煩穿衣著帽,了身子,手握半條人大腿,陰慘慘的叫道:“小的們!撲上去,吃了這些客人。那幾個嫩滑的你們享用,這兩個老的頗有嚼頭,都給我留著。”
尚文禮臉色微變,他心底如何不知道,自己一行人投錯了宿頭?
這位老俠客大叫一聲:“快喚起王相楊堯,一起并肩沖出去。”
他話音還未落,就聽得左近的房中,傳出了打斗之聲,王相大喝道:“苦兒死了嗎?苦兒死了嗎?”
語氣之中,頗有憤怒,每喝一聲,就全力出杖,一雙木杖上頗有風雷之聲,顯然已經全力以赴。
楊堯撞破了墻壁,沖到了其他房間,也是呼喝連連。
尚文禮叫道:“我來保護蘇兒,你去救那些孩兒。”
燕北人大喝一聲,掌中長劍,化為一溜寒光,也撞入了王相和楊堯的住處。
他見王相護住了兩個小乞兒,正在跟十余頭大鼠動手,有一個小乞兒卻落在墻角,正被七八頭鼠妖撕扯。
王相目眥盡裂,只是為了保護兩個小乞兒,卻不敢搶過去,奪回叫做苦兒的小乞兒。
燕北人也是惱怒,喝道:“鼠輩受死!”
他的劍術,得有真傳,雖然是武林的本事,但也不是這些煉氣級數的小妖怪能抵抗。
尤其是王崇把法寶囊給了他掌管,里頭有紅線公子收集的神兵利器,盡管不如仙家飛劍,可也是吹毛斷發的寶物。
燕北人的劍術,加上一口切金斷玉的寶劍,七八頭鼠妖,只是一個照面,就被砍死了兩頭,剩下的都發一聲啾啾,凄厲的叫喚,退入了其他的同伴之中。
燕北人瞧了一眼,就忍不住心頭一慘,這個叫苦兒的小乞兒,已經被鼠妖咬死,身體都不齊全,根本救不回來了。
他伸足一踢,把苦兒的身子踢出了房門之外,叫道:“快沖出去,跟尚老俠客匯合,我來救其他人。”
王相護住了兩個小乞兒,在燕北人的掩護下,撞出了房間。
燕北人順著楊堯撞破的墻壁,也沖入了隔壁,王相楊堯和一群小乞兒,一共住了兩個房間。
王相楊堯和三個小乞兒住一處,另外五個小乞兒住在隔壁。
燕北人沖過去,就見到楊堯獨臂揮舞一口鋼刀,奮勇鏖戰,五個小乞兒有三個受傷,也拼了命的跟鼠妖搏殺,但卻有兩個小乞兒不知所蹤。
楊堯見到了燕北人,就忍不住眼眶紅了,叫道:“孝兒和徐智都被鼠妖拖出去了,只怕兇多吉少。”
燕北人運劍如風,連斬了三頭鼠妖,這才喝道:“出去跟尚老俠客匯合,我來救人!”
楊堯得了燕北人之助,這才護了身邊三個小乞兒,闖出了房門。
燕北人一路追了出去,整座客棧,已經處處都是鼠妖,他連闖了數次,都沒能闖出包圍,甚至差點被躲在地下的鼠妖所傷,知道已經救不得,被拖走的小乞兒。
只能憤懣的兩斬兩頭大鼠,把火雷金環催動,發出了一團火雷罡氣,炸飛了七八頭鼠妖,這才沖破了包圍,原路退回,去跟尚文禮他們匯合一處。
尚文禮也已經發動了兩次玄陰護臂,他和燕北人都不過是胎元境,這等罡氣之寶,發動不得幾次,故而也不敢隨意動用,免得耗盡真氣,就要為這些鼠妖宰割。
這些鼠妖攻不下這些人,就去把他們駕乘的馬車,拉車的幾頭馬兒拖了出來,當著這些人的面就大快朵頤。
尚文禮,燕北人,王相和楊堯,想起來被拖走的兩個小乞兒,眼里都快噴出火來,但也知道尋不回來人了。
另外一個被咬死的小乞兒苦兒,雖然尸體被燕北人搶出來,但卻也殘缺不全。
面對客棧里,無處不在,也不知道有多少的鼠妖,王相一咬牙,叫道:“燕尚兩位前輩,我們走!”
燕北人和尚文禮刀劍齊出,前頭開路,小狐貍剛才用玄羅扇亂拍了一通,此時已經沒了力氣,只能跟著兩人,仗著身法輕盈,還不算累贅。
王相和楊堯護住了剩下的五個小乞兒,卻頗為艱難,兩人武功并不如何高明,又要護住了人,如何能夠輕松?不旋踵,兩人已經身上帶傷,頗為狼狽。
可是王相和楊堯也知道,自己出了咬牙堅持,再無他路。
燕北人和尚文禮要前頭開路,根本顧不來他們,若沒有兩位老俠客,他們也根本闖不出去。
一行人且戰且走,好不容易闖出了客棧,就看到從客棧里,黑壓壓的跑出來無數大鼠。
本來披著人皮的鼠王,怪嘯一聲,就從人皮中鉆出來,喝叫道:“莫要走了這幾個飯食!”
尚文禮冷笑一聲,罵道:“裝作什么鬼物,找打!”
他的一手暗器功夫,獨步天下,剛才在客棧里,沒得功夫施展,此時偷得空隙,揚手就是九口飛刀。
鼠王也算了得,身子一沖,撞飛了頭兩口飛刀,卻被第三口飛刀射中,它負痛大叫,猛然鉆到了鼠群里,尚文禮剩下的幾口飛刀,就沒能找到它,只把其余六只鼠妖射死。
尚文禮心頭暗叫可惜,但卻也不會回頭,鼓勇帶了王相楊堯,一路沖殺。
饒是燕北人和尚文禮,都是豪勇之士,又都有一件罡氣之寶,但且戰且走了里許,兩人也都難免各自受傷。
周圍鼠群滾滾,仍舊前仆后繼,兩人也不由得頭皮發麻,心頭暗暗叫苦。
胡蘇兒咬了咬牙,忽然叫道:“我去揚州城,搬公子來救人。”
燕北人剛要勸阻,小狐貍就身子一滾,恢復了原形。
王相和楊堯可不知道,這個美貌的俏皮小婢,居然也是妖怪,都忍不住各自吃了一驚。
胡蘇兒嘴里叼了青須劍,一路沖撞過去,頓時鼠妖辟易,它天生善于奔跑,撞出了包圍,就撒開四個小爪子,亡命狂奔。
胡蘇兒也知道,若是自己慢一步,恐怕就又要死人,故而才不惜體力,只想早一刻闖入揚州城,求王崇來救人。
胡蘇兒才奔出數里,就聽得一個怪慘慘的聲音,叫道:“狐家多妖女,白猿出少年!這頭小狐貍不錯,老夫就收了!”
一道怪影從天而降,直撲小狐貍,胡蘇兒狂奔的起勁,也沒想到回頭禍事從天而降,居然并不察覺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