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知足抽著煙靜靜的望著窗外已有幾分蕭瑟的景象,綽號‘鬼子六’的恭親王奕訢在晚晴的政局絕對是一個極為耀眼的人物,一生幾起幾落,但第一次栽跟頭卻是為了生母的封號,這著實出乎他的意料,原本他還以為元的橫空出世已經徹底的改變了奕訢的人生軌跡,如今看來,還是想當然了。搜索(品書¥網)看最全!的小說 奕訢雖然命運坎坷,但卻算得長壽,歷經咸豐、同治、光緒三朝,尤為難得的是奕訢是清朝洋務運動的樞首腦,主張學習外國科技以加強國軍事實力,主張保持與歐美大國的和平,支持開辦了國早期的近代軍事工業。
對于奕訢,易知足還是很有好感的,當年在京師,奕訢為了爭取元的支持與易知足往來較密,這次被一擼到底,貶回書房讀書,他想伸手拉一把。
綿愉自然清楚易知足與奕訢關系不淺,見他不吭聲,便婉轉的道:“皇對于恭親王素來器重,此番嚴懲,無非是警告,過個一年半載,待的氣消了,必然會再度重用。”
易知足瞥了他一眼,道:“元這些年每年都選派幼童出洋求學,今年開始又送大學生出洋深造,以了解西方,學習西方,朝廷沒考慮過安排官員遠赴西洋各國考察?”
安排官員遠赴西洋各國考察?這是要讓恭親王奕訢去西洋各國考察?綿愉不由的一呆,遲疑著道:“皇怕是未必會允許......。”
“肯定會允許。”易知足語氣十分篤定。
猶豫了下,綿愉徑直說道:“恭親王與元關系密切,這事人盡皆知,皇豈會輕易讓他出京?”
這是擔心元勾結恭親王奕訢謀反?易知足不由的暗自好笑,“王爺與元的關系不密切?”
綿愉不由的一楞,喏喏著道:“恭親王身份畢竟不同。”
“什么不同,王爺還是當今的親親皇叔。”易知足撇了撇嘴,不屑的道:“元要謀反,何須勾結宗室?打出個驅逐韃虜的旗號不更得人心?”
見他當著自己的面隨意的說出這等大逆不道的話語,綿愉也只能苦笑,不過,對方這話倒也是實情,元若是要舉兵謀反,還真是不可能勾結皇族宗室。
易知足接著道:“大清要不想亡國,必須走出去,詳細的考察西洋各國的國情,取長補短,一味的抱殘守缺,固步自封,不知變通,亡國是遲早的事。”頓了頓,他接著道:“考察團可以包租英法美等國的商船周游列國......。”
話未落音,曹根生快步進來,稟報到:“大掌柜,云南普洱府,車里土司,尹有才來電,”
“念——。”
“太平軍偽天王洪秀全率領大軍橫掃緬北,于象孔折向東行,緬軍并未追擊。疑其前往清邁與偽翼王石達開部匯合。”
易知足臉色一沉,隨即起身快步走到書桌翻開緬甸的地圖找個象孔的位置,見的象孔距離緬甸都城阿瑪拉普拉已然不遠,估摸著也二百里,他臉色越發的難看,只需要兩日,太平軍能兵臨緬甸都城城下,洪秀全卻折向東行,明擺著是不想與緬軍火拼。
看著地圖,綿愉臉色也很是難看,遲疑了下,他才道:“太平軍這是打算割據清邁?”
太平軍這是要擺脫元的控制,盤踞清邁以自救!這是易知足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這意味著太平軍徹底失去掌控,意味著攪亂東南亞的計劃破產!早知如此,當初不該讓太平軍去攻打清邁。
見易知足沒吭聲,綿愉試探著道:“能否搶在兩軍匯合之前,出兵剿滅清邁的石達開部?”
默然半晌,易知足才緩緩搖了搖頭,“現在的太平軍是塊硬骨頭,攻打清邁,必然傷亡不小,再則,元也支撐不起從西北、西藏到西南的三線作戰。”
那怎么辦?綿愉一臉擔憂的道:“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太平軍在清邁坐大吧?這對云南會形成巨大的壓力。”
“回云南是死路一條!除非太平軍在清邁站不住腳,否則不敢回云南!”易知足緩聲道,邊說他邊點了支煙,踱回座位坐下,“太平軍二十余萬之眾,至少五萬精兵,武器精良,彈藥充足,緬甸、暹羅未必敢招惹,太平軍也必然忙于鞏固清邁,這幾年不會有戰事。
不論怎么說,太平軍盤踞清邁,這都給了大清對東南亞用兵的借口,暫緩幾年,待的安定了西北,西藏,騰出手來,再全力進軍東南亞對付太平軍也不遲。”
綿愉接著問道:“安南的楊秀清呢?還沒南下?”
“快了!”易知足緩聲道:“安南的氣候分為旱季和雨季,510月為雨季,時常下雨,多為大雨和暴雨,氣溫高,濕度大,不利于大軍行動。114月為旱季,氣候干燥,多霧。其,旱季又分為熱季和涼季,112月為涼季,氣溫適,最適宜出兵,眼下已是九月,再多等兩個月無妨。”
京師,圓明園,德和園,頤樂殿。
咸豐坐在殿內,品著美酒欣賞著對面戲臺的表演,不時還悠然自得的跟著哼唱幾句,在他身左側是已經有些顯懷的懿嬪——葉赫那拉氏,右側則是玫貴人——徐佳氏,美人在側,美酒當前,眼前更是好戲連連,咸豐將所有的煩勞盡拋腦后。
眼見的咸豐一邊看戲一邊呷酒,葉赫那拉氏不由的暗自擔心,咸豐雖是好酒,但酒量著實不大,而且酒后易怒,對身邊太監宮女動輒打罵,她懷著身孕,可不敢受了驚嚇,眼見的玫貴人殷勤勸酒,不由的一肚子腹誹,當即起身一福,道:“皇,臣妾身子乏,直犯困......。”
咸豐似乎心情極好,而且看戲的興致也正高,當即擺了擺手,道:“愛妃有孕在身,自去歇著。”
“難得皇今兒好興致。”葉赫那拉氏淺笑道:“不如讓玉澈妹妹前來陪同皇看戲。”
“你倒是有心,讓她來罷。”咸豐微微點了點頭,他今兒心情確實好,將老六奕訢一擼到底,貶回書房讀書,著實是出了胸一口悶氣。
況且,這段時間,政事也十分順手,晉商低息借貸了四千萬兩白銀,堵筑黃河決口,賑濟災民都綽綽有余,出兵黑龍江也得以繼續,尤為難得的是元的態度,元沒有銀子,還能從擔保讓晉商給朝廷大額借貸,并且主動承擔一半的息錢,這讓他的心情大為舒暢。
葉赫那拉氏才離開,總管太監韓來玉腳步匆匆的趕了過來,低聲稟報道:“皇,彭蘊章遞牌子求見,說是惠親王從海來電.......。”
不等他說完,咸豐不耐煩的道:“急務?”
“涉及軍情。”韓來玉連忙躬身道。
聽聞涉及軍情,咸豐登時也無心看戲,起身出了殿,眼下大清在西藏用兵、在黑龍江用兵,西南雖未用兵,但太平軍在緬甸的情況他更關心,畢竟太平軍才是心頭大患,一日不絕,他心里一日難安。
擺駕回到芳碧叢,洗漱了一番之后,咸豐才讓人叫進,恭親王奕訢被罷值軍機,穆章阿病重,在府修養,林則徐去了河南治河,如今軍機處以彭蘊章這個工部尚書,協辦大學士為首。
彭蘊章自然知曉咸豐在看戲,也知曉綿愉的這封電報算不急務,但畢竟涉及到云南的軍情,他不得不硬著頭皮遞牌子求見,心里卻是做好了被罵的準備,進了房間,叩安見禮之后,他連忙稟報道:“海加急電報。”
細細看完電報,咸豐不由的皺了下眉頭,太平軍有可能合兵盤踞清邁,易知足不愿意派兵進剿,安南太平軍要到十月才出兵南下。
洪秀全、石達開合兵盤踞清邁,不與緬甸暹羅叫戰,這是一大隱患,二十余萬太平軍有了鞏固的地盤,在經過充分的修整之后,對云南是一個巨大的威脅,隨時都有可能殺回大清!
可如今僧格林沁率領三千八旗新軍進了西藏,留在云南的八旗新軍不過一萬余兵力,沒有元的配合,根本不可能進入緬甸圍剿太平軍,易知足不愿意派兵進剿,他只能是干瞪眼!
想到這里,他一陣心煩,悶聲道:“僧格林沁可有消息了。”
“回皇。”彭蘊章連忙回道:“僧王所部已經進藏,近幾日應該能抵達拉薩。”
算僧格林沁抵達拉薩,怕是也得等后繼的西北新軍抵達,才可能向聶拉木,濟嚨進軍,估摸著至少要等到明年開春,即便戰事順利,班師回朝也至少要等到后年,有的這兩三年時間,太平軍在清邁怕是已經成了氣候!
想到這里,咸豐不由發暗嘆了一聲,當初易知足舉薦僧格林沁掛帥入藏,是不是刻意將僧格林沁調離云南?如果僧格林沁在云南,領兵入緬,易知足絕對不會袖手旁觀,但桂良可難說了,他還真不敢冒這個險!
黃昏,天色麻黑之時,一輛馬車在恭王府角門前緩緩停下,車簾一開,身著一襲長衫的肅順利落的跳下車來,徑直舉步走向角門。
一進角門,門房總管便快步迎了來利落的打千見禮,起身才笑道:“王爺在書房,六爺請跟奴才來。”
書房里,二十出頭的奕訢在燈下靜靜的看書,見的肅順進來,有掩書道:“可是嫌我這里還不夠亂?”
“在下可不是來添亂的。”肅順隨意的拱了拱手算是見禮,而后踱到書桌對面坐下,道:“王爺可愿意去西洋各國看看?”
奕訢一楞,“易國城的意思?”
肅順點了點頭,道:“讓朝廷組建一個官方的考察團前往西洋周游列國,實地考察西洋各國的政治經濟軍事科技.....這是趟苦差,風險也不小,不過,組織大批官員出去考察,利于日后推動朝廷變法。”
“西洋各國,本王倒是早想去周游一番,苦不苦的無所謂,只是.....。”奕訢拖長聲調道:“皇會允準?”
“易國城開口,皇縱然不樂意,也會捏著鼻子同意。”肅順不急不緩的道:“不過,最好是王爺自己竭力爭取,遠赴西洋,有可能是一去兩三載,王爺要有心里準備。”
去西洋總呆在京師受悶氣強,別說是兩三年,是三五年,奕訢也不在意,他徑直問道:“怎么爭取?皇如今怕是還沒消氣。”
“這是大清第一次外事出訪。”肅順微笑著道:“規格不可能低,領隊至少要是親王、郡王一級,這可是苦差,海遠航,風險不小,飲食也差,而且時間不短,怕是沒有王爺愿意去......。”
五日后,綿愉懇請朝廷派遣官員組建考察團去西洋各國考察的折子送達咸豐手里,在折子,綿愉不僅詳細闡述了組建考察團去西洋各國考察的目的,意義,影響,還提出了對出洋考察官員的選拔考核制度,詳細的行程安排,包括到各國考察的側重點等等。
看完折子,咸豐便知道這是出自易知足的授意,這實際是出使西洋各國,他嘴角一勾,露出一絲笑容,他還正犯愁怎么與西洋各國建立密切的聯系,這真是正想打瞌睡,有人送枕頭,而且送枕頭的還是易知足!
略微沉吟,他便道:“轉發各部,議議。”
消息一傳開,京師官場引起了轟動,大清遣使外國不是什么稀事,但遣使的對象都是大清的藩屬國,都是遣使各國冊封,出使與大清平等建交的西洋各國,而且還是以考察各國國情為主,這在大清,可謂是破天荒頭一次,自然引起不小的轟動。
京師官場一時間議論紛紛,不少官員頭一次覺的,西洋各國距離他們不再是遙不可及,尤其是各部年輕的官員都有些惶恐不安,西洋遙遠,遠到數萬里之遙,乘船出海遠航,需要幾個月時間,一個來回至少需要一年以時間,更別提海航行風險之大,還真沒幾個官員愿意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