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一年來,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跟各色各樣的商人打交道,去參加他厭惡的應酬,去逼迫自己喝酒、逢迎,為了保住岌岌可危的晏氏,他將自己活成了曾經最討厭的人。
紀長慕從來不信那些流言蜚語,尤其是晏伽害死他大哥晏鋒這個事。
深夜安寧,四周悄然無聲。
紀長慕眉頭緊蹙,他點了一支煙,站在陽臺上眺望燈火通明的蘭城市中心。
煙霧繚繞在指尖,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便隱匿在這青白色的煙霧下。
他心里有一個不解的疑惑,晏伽在自殺前將晏氏的事務打理得十分妥當,甚至將細節都處理得很干凈,也就是說,晏伽可能早就得知了林梔母子出事的消息,從得知那個消息起,晏伽就動了自殺的念頭。
但從行程來看,晏伽前幾天還簽了一筆巨額項目,既然晏鋒、林梔母子都早已命喪黃泉,他也即將自殺,為何還要去簽這些合同?斷不可能是為了晏松源。
那晏伽是為了保住晏氏嗎?以紀長慕對他的了解,未必。
若是洲洲還在,他會去打拼晏氏的江山,因為后繼有人,但洲洲不在了,他去簽任何一筆項目都顯得無力和多余,可他還是去做了。
那,是林梔母子還活著嗎?也不可能。
從遺書的字字句句看,晏伽自殺正是為了去陪他們母子。
紀長慕無法解決自己的困惑,他蹙眉抽了幾口煙,站在蘭城酒店的制高點俯瞰這紙醉金迷的世界。
接連抽了幾支煙,他還是沒有任何困意。
紀長慕又仔細翻開陳康給他的行程書,比對晏伽的遺書。
他看到一個并不怎么熟悉的名字——岳恩澤。
岳恩澤是晏鋒曾經的得力助手,晏鋒出車禍后,岳恩澤也從晏氏離開了。
但晏伽在遺書中寫道,陳康若是有解決不了的事,可以去找岳恩澤。
岳恩澤……為什么要去找這個人?是因為這個人對晏氏的業務比較熟悉?
晏伽的遺書里只字未提晏松源,大概是恨到了極點卻又無能為力,他和晏松源被血緣關系綁架著,背負道德審判,默默吞咽血淚。
紀長慕閉上雙目,揉了揉太陽穴。
他腦中都是晏伽的模樣。
紙終究包不住火。
晏伽出事的第四天,晏松源得知了消息,同時,他還得知了林梔和洲洲早就出事的消息。
他跌倒在客廳的地面上,瞳孔渙散,劇烈悲愴從心頭升起,整個人渾身冰涼,四肢僵硬。
晏伽出事后,老宅的管控就松了,一開始管家還不知道怎么回事,為何突然撤走了幾個保鏢,直到今天。
原來是二少爺出事了。
晏松源雙目婆娑,老淚縱橫,雙肩和手指不停顫抖。
失去晏鋒,他以為至少晏鋒的妻子、兒子還活著,還在蘭城快樂地生活著,沒想到……他們早就在異國出事,更沒想到的是,晏伽會開槍自殺。
一時間,晏松源失去了整個晏家。
他從未想過這樣的人間悲劇會落在他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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