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人獨有的低沉嗓音落在耳邊,陸渺一張臉都熱了起來。
她和徐夢輝并不陌生。
認真算的話,還勉強能扯一句青梅竹馬。因為陸家大宅和徐家大宅都在南湖公館,多年來比鄰而居。從她記事起,就認識徐夢輝了。徐夢輝身為他們那一輩的長子,是那種一出生,身上就貼著繼承人標簽的吉祥物。他父親外號徐四方,取得便是“富有四方”之意,因為熱衷做慈善,在安城也還有“徐大善人”、“徐財神”等等好幾個被廣為傳揚的名號。
徐家起勢之初,營生也比較復雜,近些年,因為這些好名聲,整個家族都積累了極好的口碑和名望,這些大部分歸功于目前的掌舵人徐四方,他自然是極忙的。
徐夢輝是在徐家老爺子膝下長大的,從小性子就很沉穩,看不上跟他們這些小屁孩同流合污,因而念中學那會兒,他們還偷偷地給人取了外號——“小財神。”
當然,這一切,穩坐云端的徐總是不清楚的。
他從小智力超群、才華出眾,一路拿著特等獎學金跳級保送上大學,碩士畢業后,順理成章地進了自家公司歷練掌權,眼下一晃幾年,早已獨當一面。
時間是一把殺豬刀,以前她還敢在背后笑話人家悶,現在,被人叫一聲小姨,都不敢應。
要知道,她親外甥徐夢澤都不愿意好好地叫她一聲小姨。
人家這堂哥,足足大了她九歲呢!
“哈哈,外甥來給撐腰了。”
“這輩分,絕了。”
“誒,跑了跑了,別跑啊,哈哈哈。”
耳邊一句句起哄聲倏忽響起,陸渺陡然回神才發現,追她一路的幾個乞丐,跑了。
不愧是霸道總裁,氣場兩米八!
一陣唏噓,她在圍觀群眾一臉揶揄的笑聲中,硬著頭皮上了便宜外甥的寶馬車,活脫脫一個路邊惹事,被家里長輩當場逮到的問題少女。
“去哪兒?”
車門關上,徐夢輝問了一句。
陸渺拘謹地坐在寶馬車寬敞的后座里,眼簾一抬,發現駕駛座和副駕駛都坐了人。駕駛座那個她眼熟,徐家的司機之一,副駕駛那個打扮干練的女人她沒見過,打眼一看,覺得應該是徐夢輝的秘書之一。
轉頭一笑,陸渺糾結地說:“你要有事的話,不用管我的。”
后排就坐了他們兩個人,徐夢輝一只手原本搭在中央扶手上,聽她說話的過程,又隨意抬起,單手解了西裝扣子,身體后仰,用一個略顯放松的姿態靠在座椅上,聲音寡淡,“周末,無礙。”
原來您知道是周末啊,還招人加班……
前面兩個人聞言,在心里無聲地吐槽了起來。
陸渺:“那你們現在是,回家?”
回家的話,倒可以捎她一程。心里松口氣,陸渺也放松地往椅背上一靠,目光一垂,突然“啊”了一聲,懊惱道:“我相機還在別人那兒!”
“需要去拿?”
“……算了。”
抬眸往窗外瞥一眼,發現車子早已經過了那個公交站牌,她嘆口氣,“我打電話吧。”
跑的過程中突然看見江沅,她腦海里就一個念頭,生怕一會兒出點什么事,將她的寶貝疙瘩給摔了碰了,因而直接取了相機,塞江沅懷里了。
站牌處人多,幾個追她的乞丐估計也沒察覺。
不過,江沅在那兒,明顯是要坐車離開,這么一會兒過去,不一定會在原地等她。腦子里轉了一通,陸渺一個電話撥到了陸川那兒,問他有沒有江沅的聯系方式。
她想法也簡單,能直接聯系到江沅最好,聯系不到,就去她爸燒烤店找一下。
挺巧,陸川正好有她爸的手機號碼。
要了號碼,陸渺又將電話給江志遠撥了過去。耳聽她是個女孩兒,又有東西落在江沅那兒,江志遠忙碌之余也沒當這個傳話人,直接把江沅號碼給她了,讓她自己聯系。
此時,江沅的確已經上車離開了那個站牌,要前往省圖書館。
陸渺的相機挺重,看著還不便宜,她掛在脖子上都不放心,站在公交車上的時候,一手扯著拉環,一手還在相機底部托著,生怕將人家這東西給磕碰了。
手機震動,她很艱難地才從褲兜里掏了出來,接了起來。
“江沅嗎?”
陸渺已經知道了她名字,直接問。
江沅“嗯”一聲,“我馬上到省圖了,相機怎么給你?”
“省圖!停停停——停車。”
握著手機,看著窗外一閃即逝的省圖書館,陸渺連忙朝前面司機喊了句。
可惜,沒什么用。
徐夢輝的司機,哪是她能指使動的,耳聽她喊,人家也就稍微放緩了車速而已,偏過頭,看向后排不茍言笑的徐BOSS,語氣征詢:“徐總?”
“前面靠邊停。”
徐夢輝眼皮一掀,看了他一眼。
司機連忙應了一句,改換車道,緩緩停下。
陸渺松了一口氣,跟著身邊的男人下車,站直身子揚起一個笑:“謝謝了。”
“不客氣。”
“拜”
手一揮,陸渺跑遠了。
她就是這樣,又小又矮一個人,卻有著用不完的精力。一兩歲的時候就知道跟人爭滑滑梯,三四歲的時候便能將同齡的小豆丁揍得哭爹喊娘,五六歲敢爬上梧桐樹捅鳥窩,眼下大學都要畢業了,還能在路上被乞丐追著跑。
人才啊……
目送她連蹦帶跳地跑遠,徐夢輝搖搖頭,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