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千萬人阻擋,只怕自己投降。”——序,自五月天倔強 那是二零零九年。
八月底的上午,雨停風歇,潮濕的空氣里,夾雜著清新花香。
江沅踮腳越過地上兩個淺淺水洼,背著書包到了教師樓二層,高三語文組的老師辦公室。
開學第二天,辦公室頗有些嘈雜。江文秀端著水杯,正要去接水喝,目光一瞥,看見了剛剛站定在辦公室門口,面色猶豫,似乎不曉得該不該喊報告的女生。
“在外面等一下。”
板著臉說完這句話,她也沒心情喝水了,放下水杯,走到門口。
“小姑。”
江沅抿唇,輕輕喚了一聲。
“走吧,帶你去教室。”
“謝謝小姑。”
話落,兩個人一前一后,一起下樓。
一路沉默,兩個人走到了高三七班教室外,江文秀擰著眉說:“為了你的事我托了好幾個關系。既來之則安之,這回好好念書,不務正業的心思收一收,別給我丟臉。”
“……知道了,小姑。”
“你要有晨希一半省心就好了。”
偏頭看她一眼,江文秀煩悶地嘆了一口氣。
她自幼家境貧寒,也虧得相貌清秀人又上進,畢業后進了九中,成了一名老師。九中作為安城首屈一指的私立重點高中,師資雄厚,環境優美。能進來念書的學生,要不成績拔尖為校爭光,要不家境優越高人一等。
總歸,沒有江沅這樣的,家境普通成績還一般,比妹妹江晨希差遠了,去年托人將那個弄進來她心情爽落的很,現在又托人將這一個弄進來,幾天前她就煩上了。
大哥真是鬼迷心竅,對一個拖油瓶也這么上心……
“江老師。”
耳邊一道清潤男聲,打斷了江文秀胡思亂想。抬眸瞅見剛從教室里出來的年輕男人,她臉色頓時明媚起來,笑著說:“這就是我先前說的,親戚家的孩子,江沅——”
話落,連忙側頭,提醒說:“班主任,歐陽老師。”
“……老師好。”
江沅抬眸,規矩地喚了一聲。
歐陽昱微微頷首,露出一個淺笑,目光收回,同江文秀寒暄起來。
歐陽這個姓,似乎挺少見……
余光里的男人很年輕,二十六七歲的樣子。安城剛入秋,他穿著潔白襯衫和黑色長褲,筆挺頎長,干凈清朗,舉手投足間一派閑適從容氣度,不像一個和粉筆灰打交道的中學老師,反而像極了金融場上的新貴精英。
亂想了兩下,江沅目光移開,被破開天際的一抹亮光吸引,微仰了下巴去看。
“臥槽,大美女啊!”
隔著透亮的玻璃窗,教室內,突然嘈雜起來。
“這是來了個轉學生?”
“肯定的呀,不然站那兒干嘛。”
“江老師的親戚吧?”
江文秀是他們班的語文老師,此刻,她和歐陽老師說話的狀態,足以說明一切了。
“誰關心那個!”
二組倒數第一排,褚向東抬手推了推邊上低頭玩游戲的男生,陰陽怪氣地笑起來:“川哥瞧瞧啊,這可是你喜歡的類型。”
“噗——”
“哈哈哈。”
此言一出,后排一片男生笑得東倒西歪,聽見這話的女生,則一個兩個羞紅了臉。
說起這原因,也就昨天的事情。
昨天上午要放學了,文科班頂漂亮一個藝術生跑過來給他們班長表白,結果呢,人家女生一番話說完,這人只是抬眼一瞥,隨意打量完丟下一句,“抱歉,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那女生在學校里也算名人一個,愣神后,梗著脖子說了一句:“你喜歡哪種類型,我可以改。”
“有料的。”
“哈哈哈哈哈。”
想起文科班美女那漲成豬肝色的臉蛋,褚向東都樂得找不著北了。
川哥這個梗,他能玩好幾年……
邊上一個兩個都在狂笑,低頭玩游戲的陸川被惹得有點毛了,“砰”一聲,手機磕進桌洞里,他抬起一腳踹在褚向東歪斜的凳子腿上,挑著眼尾笑罵:“你他媽沒完了?”
“我這嚴格按著你的標準瞅的啊……”
褚向東扶穩凳子,一條胳膊搭在桌面上,憋著壞笑說。
他們前排,因為同桌調去重點班,孤家寡人的姜源也扭頭笑起來,“這要真是新同學,七班可真熱鬧了。”
他們高三這一級,理科十六個班,等級分化十分嚴苛。一班和二班是火箭班,三班到六班是重點班,九班之后是普通班,至于他們這個七班和隔壁的八班,相對最特殊的,美其名曰:次重點班。
說白了,班上關系戶比較多。校領導都得罪不起這些小祖宗,偏偏,既不能把人放去重點班禍害班風,又不能放去普通班失了家里臉面,才搗鼓出這么一個介于二者之間的名頭。
高中生么,年輕氣盛,免不了有些小團體,七班大多數男生都以陸川馬首是瞻,女生也有涇渭分明的兩派:一派好學,以學習委員木熹微為首;一派愛玩,以宣傳委員江鐘靈為首,而這后一個,明戀著陸川。
姜源兩句話灌入耳中,江鐘靈下意識扭頭去看陸川,卻發現,心上人的目光,瞥向了窗外。
十八歲的江沅,有一張艷美多情的臉。那張臉瑩潤透白,在雨后熹微的天光里,如籠了薄霧,罩了輕紗,看的不怎么真切,卻自有一股讓人心癢難耐的風流韻味,好像五月海棠,九月薔薇,花開極盛,暈染出絢爛頹敗之感。
八月底的安城,有著一年中最適宜的天氣,細雨過后,便是秋高氣爽,舒朗天色。
女孩立在窗外,微抬下巴去瞧遠天,優美的頸項線條延伸至鎖骨,沒入白色短T的小圓領之中。那一件規矩保守的白色短袖,勾勒出她玲瓏的身形,青澀中,透露出媚人的風情。
看著看著,江鐘靈臉色越發不好了,下意識咬緊下唇。
江沅跟著歐陽昱走進教室。
“安靜了。”
歐陽昱年紀雖輕,在七班卻素來有些威信,擰眉說了三個字,他信步走上講臺,開口,嗓音沉著清冽:“新同學,大家歡迎一下。”
“啪啪啪——”
教室里響起一陣附和的掌聲。
歐陽昱往邊上走了一步,將講臺正中央留給江沅,淡淡一笑:“先做個自我介紹吧。”
“大家好,我叫江沅……”
“啊?”
“哪個江哪個源呀,我們班有個姜源呢!”
名字的諧音引起議論,剛才安靜的氣氛,又一次嘈雜起來。
眼看著講臺上的女孩,褚向東眼珠子直接瞪圓了,“臥槽”一聲,壓低聲音朝邊上的人道:“我就說有點眼熟呢,川哥你記得不?這是之前我們遇見的那個少年犯啊……”
陸川神色懶懶,大長腿伸得直直,脊背靠在墻壁上,低頭正擺弄耳機線,聞言隨意地抬眸一瞥,腦海中,浮現出假期里那一幕:他和褚向東騎車經過建安路少管所,烈日灼灼,那姑娘被人送出,一手遮在額前,仰著臉看天。
收攏思緒,他眉眼散漫,未曾接話。
聽見講臺上女生聲音淡淡地解釋自己的名字:“江河的江,沅是三點水旁加上元宵的元。沅江,水名,源出貴州云霧山,流經湖南,注入洞庭湖。我出生在那附近。”
“哦哦哦。”
喊話的那個男生,原本只為著起哄,這會兒得了個一本正經的解釋,再去看說話的人,倒忍不住紅了臉。
江沅垂眉斂目,聽見邊上的班主任輕笑了聲,爾后,用他那一副極具辨識度的清潤嗓音道:“好了,先坐二組后面吧,過幾天調座位。”
“哦——”
“哈哈。”
一層意味不明的哄笑中,江沅點了點頭。
抬眸去看座位,臉色卻微微一僵。
須臾,她收攏了有些抽離的思緒,手指緊了緊書包帶,穿過過道,往二組倒數第二排臨過道的那個座位走去。
眼見她走近,褚向東“嘖”了一聲,朝里面人道:“真是她,好像還記得我……”
之前一面之緣,瞧見人家姑娘長得美,他打過一個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