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真是這樣。
可是……我以為我能倒背如流的背誦字典之后，至少在您的眼里我不是廢物的……
秦歌心情相當復雜。
“快啊！”
秦歌抬頭，上前：“那，老師，我真打了？”
“快點！以后你就是第二代大先生了，婆婆媽媽的像個什么樣？！”
秦歌點頭。
他用盡全力捏起拳頭。
拳影很慢，至少在陳如海看來很慢。
陳如海眼眶腫了起來。
但他卻顧不得自己的眼眶，當即急匆匆的問道：“怎么樣？有什么反應沒有？！”
秦歌滿臉驚訝：“有的，有的！”
陳如海連忙問道：“是加邪氣值了嗎？”
“不……不是。”
陳如海沉默了。
居然不是這樣獲得金手指需要的正氣值的嗎？
難道是老夫思路錯了？
莫非是要殺死有正氣的生物才能獲得正氣？
既然如此，
老子就快死了，何不如讓秦歌動手殺了我？
就在此時，
秦歌卻接著道：“是加了正氣值，加了三點正氣值！”
陳如海頓住。
欺負老弱病殘不是應該加邪氣值嗎？
為什么加的反而是正氣值？！
這個問題先放下。
管他加什么值，加了就是好事！
陳如海仔細的審視著秦歌：“孩子，你再看看你腦海中的字典，看看有沒有什么變化！”
秦歌點頭。
閉眼。
金色的字典在腦海中懸浮著。
同時，
一股奇怪的非聲音也非意念的洞見性的信息出現在秦歌的認知之中。
源典開啟。
一切天文地理人倫物規皆是以文字凝華其根本。
而源典則能夠通過消耗正氣值或邪氣值，以所有源典之中的文字反向逆推組織出需要的天文地理人倫物規的一切理論道理。
當前正氣值：3。
當前邪氣值：0。
對于腦子里面突兀出現了這么個東西。
秦歌微微驚訝的同時，心底升起好奇，卻又更加害怕。
但一想到老師好像對這東西門清的樣子，他便又放心了。
只要老師在，就是絕對安全的！
他睜開眼：“老師，這字典不叫字典，叫源典，我剛剛看過去的時候，說是已經開啟了，可以以所有文字組織出所有我需要的天文地理人倫物規的一切理論！”
聞言，
陳如海沉默了下來。
以所有文字組織出需要的一切理論？
這……豈不是說只要知曉在即需要什么理論方法，就都可以用源典組織出來？
這金手指未免太過逆天！
而如此逆天的金手指，被他忽視了一百多年！
陳如海心底再次浮起后悔。
若是百年前他有抽時間背誦了字典的話，他就會開啟這個金手指。
他就能以這所謂的源典給出一切他見過的東西的理論，而后根據理論進行創造，而后恢復乃至于超越那個繁華盛世！
可惜，
現在真的是可惜了。
秦歌才十七歲。
秦歌是出生在黑暗紀年的新生代，還是一直呆在書之鄉，沒有太多閱歷和認知的新生代。
他根本就不知道兩百年前的大中國的那些存在物，不知曉任何科技的存在……
而在不知道的情況下，人是不會去想著要組織那些東西的理論和方法。
就如同兩百年前的百度，其上可以搜索到人類已知的多數知識，可若是對某些知識一點接觸都不曾有過的話，給你一個百度，你也永遠不會誕生去搜索那個知識點的想法的。
你對世界的認知有多深刻，才能決定你會選擇如何去改造世界。
這一刻，
陳如海無比后悔他在建立書院之后，因為忙碌于很多事情，就只給了弟子一本抄錄的字典，而沒有去教導多余的東西。
但陳如海隨即又釋然了。
哪怕秦歌有著他一般的對于古代的認識，到時候再次建造一個兩百年前的大中國有什么用嗎？
依然會被外星人滅世的。
不如任其自然吧。
讓秦歌自己去開發。
或許，他能給人類帶來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呢？
陳如海笑著道：“好了，記住，以后你要用盡一切手段去賺取所謂的正氣值和邪氣值，然后讓源典為你組織出你覺得好的，能夠帶領人類走向更強大的東西的理論和方法。”
秦歌重重點頭：“是，老師！”
陳如海笑了起來。
同時，他朝著門外輕聲道：“李儒、歷青鋒、柳平過、林蒼、見雪，你們五個進來！”
陳如海的聲音仿佛蘊含了某種魔力，音調不高，卻是直接穿透了整個瓦房，清晰無比的出現在了瓦房外面守候的三百多人耳中。
吼出了一嗓子，陳如海便接著拉著秦歌閑聊起來。
他要抓緊他最后的時間，盡他最大的努力給秦歌灌輸一些有用的知識。
例如，
人類其實從始至終都沒有適合自身的修煉方法的。
不說全人類，至少書之鄉這邊是沒有任何適合人類自身的修煉方法的。
所有人都是用當初陳如海和陳如海那一輩老人模仿獸人修煉法的煉體法門的。
甚至于，書之鄉可能真的是能代表全人類了……
再例如，先賢袁隆平創造的那些產量驚人的稻谷。
再例如，他曾有幸經歷過的外星人對地球洗地的強大的科技武器光子炮。
反正一切他覺得能夠有利于人類崛起的物品，一切能夠增長秦歌的見識和擴展秦歌想象力邊緣的東西，陳如海都在快速的述說著。
他的時間不多了。
他恨不得將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在瞬間全部告訴秦歌。
也所幸秦歌那因背字典練出來的記憶力十分強大，才能將陳如海此刻零零碎碎的、且讓他難以理解的東西給全部背了下來。
約莫三分鐘后，
陳如海停止了訴說。
一方面，是他沒能在秦歌的臉上看到增長見識和想象力外延被擴展的驚喜，反而是看到了濃厚的不解和困惑。
其次，是突然間的說了很多之后，他也不知道該繼續說什么，他也不知道還有什么是沒說過的，也想不起太多了。
最后，則是他剛剛點名的五人已經在門外站了許久了。
聽到屋內的談話聲消停，外面的五人也各自開口了。
“大先生！”
“老師！”
“祖爺爺！”
不同的喊聲在門外響起。
陳如海略帶虛弱的道：“都進來吧。”
房門嘎吱一聲打開。
以陳見雪為首，五人魚貫而入。
五人所穿的衣服都是如同秦歌一般是由獸皮制成的，且只遮住了要害處。
陳見雪是女孩子，則多用了一塊獸皮來遮住那兩座高峰。
五人走近之后，單膝下跪著參拜。
他們跟秦歌跪在了一起。
陳如海默然視之。
很多年前，他其實是不贊同跪拜禮的出現的。
但世事如此，
為了強化管理，為了讓眾人不會陷入迷茫，有必要塑造一些絕對權威出來。
再加上當年跟他一起的老家伙們的堅持，他便接受了這樣的跪拜禮。
但他好歹爭取了只需要單膝跪，而不用與封建國度那樣的雙膝跪。
畢竟，
單膝是單純的表達尊重。
而雙膝則是奴性的體現。
陳如海嚴肅了起來，絲毫也沒有了之前跟秦歌單獨相處的和藹模樣。
他冷聲開口道：“我已經油盡燈枯了，若非強行提著一口氣，清晨時分我就死了。”
秦歌六人皆是神色一暗。
陳如海接著道：“之所以還強行提著一口氣，就是要處理一下我的身后事，免得你們最后為了大先生的位子內亂。”
五人都悲痛著。
沒有人開心。
哪怕五人都知道，接下來，他們都有可能成為第二代大先生。
但他們都真正的悲痛著。
陳如海朝著秦歌看去：“秦歌，過來。”
秦歌在其余五人驚訝的目光中緩緩起身。
陳見雪五人眼中浮現不可思議。
陳如海莊重開口道：“我死后，秦歌便是第二代大先生！”
“什么？！”
陳見雪五人驚呼出聲。
歷青鋒更是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不行！”
“老師！”
“秦歌這般廢人，如何能成為大先生？！”
“秦歌如何能帶領書之鄉？”
“遠的不說，一個月后，冬季的獸潮來臨，他能抵擋嗎？！”
“他不能！”
“別說是獸潮，便是一直麻雀都啄死他！”
陳如海直勾勾的瞪著歷青鋒，瞬息間，一百余年大先生的氣場散發。
他冷厲開口道：“這是我的命令！”
“我還沒死呢！”
“我們是人，不是獸！”
“人類的首領可不是野獸那樣強者為王，而是誰能帶領大家走得更遠，誰才是合格的首領！”
“歷青鋒，你給我跪下！”
“你們全都給我跪下！朝著秦歌跪下，宣誓效忠！”
五人臉色齊齊變幻不定起來。
但瞬息之間，陳見雪第一個朝著秦歌跪了下去。
秦歌微微局促。
掌管狩獵隊的柳平過也朝著秦歌跪了下去。
掌管城衛隊的林蒼也朝著秦歌跪了下去。
書院第三代大弟子李儒在猶豫了片刻之后，也朝著秦歌跪了下去。
歷青鋒卻是滿臉暴怒：“我不服！”
“他秦歌只會徹底帶領書之鄉走向滅亡的！”
“我不服！”
陳如海冷冷的看著歷青鋒。
歷青鋒滿臉哭喪：“老師！我們五個人誰不比秦歌更合適？”
“秦歌能帶領書之鄉走得更遠？”
“我不是為了私欲，我是為了整個書之鄉啊！”
“萬一……”
陳如海卻是冷聲道：“好！我給你們一個機會，誰能現在背誦整本字典，誰就可以取秦歌而代之！”
瞬息間，
寂靜。
靜默。
背字典？
五人心底都有著一萬頭羊駝在崩騰。
歷青鋒冷笑起來：“會被字典就能讓書之鄉走得更遠？是字典能殺兇獸，還是字典能造出食物來？”
陳如海落寞。
他不怪歷青鋒，只怪他自己以往因為忙碌，從來都沒有好好的教導過他們。
但也不能怪他。
當初他若不再外面奔忙的話，書之鄉或許早就沒了。
他越發虛弱了下去。
面色陡然間就慘白如紙。
“老師？！”
以為是自己氣到了老師，歷青鋒慌了。
他不敢再違背反抗絲毫，
他直接就朝著秦歌單膝跪了下去。
但他的臉上，依然掛著滿臉的不情不愿。
陳如海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很清楚歷青鋒會是個不安定的因素。
但，兒孫自有兒孫福，什么都算完了也沒用的。
數百年前，大明開國太祖洪武爺就給他孫子朱允炆算完算盡了，想出了絕對能保住朱允炆皇位的方法，甚至不惜殺了那些可能威脅朱云偉皇位藍玉等大將。
但，朱允炆最終還是失去了皇位。
人生處處是荊棘。
沒有誰可以幫誰把前路的所有荊棘都斬盡。
所以，
歷青鋒就留給秦歌自己處理吧。
若是連內部都無法威服，就算有著金手指，也沒可能帶領人類崛起的。
若真是秦歌無能的話，還不如讓歷青鋒或者李儒成為首領。
那樣，雖然看不到恢復人類繁榮的希望，卻也不至于徹底葬送書之鄉了。
陳如海揮了揮手：“都出去吧，將秦歌是二代大先生的消息傳出去。”
“秦歌留下。”
“是！”
陳見雪五人起身，面色復雜的看了看秦歌。
他們心底依然不服，依然無法去信任秦歌。
但現在，
大先生的威嚴早已深入人心。
大先生說什么，那就是什么。
所以，
這個只會背字典的廢物，真正是成為了書之鄉的首領，成為了第二代大先生！
五人穿行而出。
院子里等候的人們迅速圍了過來。
幾位宿老滿臉關切的問道：“如何？”
另一位宿老卻是微微一驚：“秦歌沒出來？難道……”
歷青鋒冷哼一聲大步離去。
李儒陰沉著臉，默默的走到了一邊站定，卻是神思不屬起來。
柳平過和林蒼對視一眼。
他們兩人其實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成為書之鄉的大先生的。
他們兩被喊進去，不過是代表書之鄉的兩大武裝力量而已。
按理說，他們兩是最忠誠于大先生的，是最應該服從大先生的命令，而后死忠于大先生指定的第二代大先生的。
但是，
秦歌真的太廢物了。
連麻雀都能殺死的人，連地都種不了的人。
這樣的人成為大先生……
書之鄉恐怕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吧？
兩人對視一眼之間，雙方的想法進行了交流。
他們達成了一致。
選擇中立。
在未來可能出現的歷青鋒、李儒和秦歌之間的爭奪，他們會三不相幫。
他們會靜靜等待勝利者出現，而后去效忠勝利者。
而想法達成一致之后，柳平過和林蒼也是行色匆匆的離去。
尤其柳平過，負責城衛隊的他，還得召集幾個人去看看城墻那邊是否有異動。
眼看著歷青鋒等四人各個都沉默著離開。
宿老們也是醒悟過來，慌忙的看向唯一一個還站在門口的陳見雪：“見雪，大先生指定了誰是繼承人？！”
陳見雪滿臉冷漠。
但最后，她還是開口道：“大先生令，自今日始，秦歌為第二代大先生！”
這句話一出，
院子里瞬息間鬧嚷起來。
“什么？”
“讓那個廢物當第二代大先生？！”
“大先生就算再如何愧疚秦照夫妻，再如何偏心秦歌，也不應該在這等大事上面胡來啊！”
“那廢物……要是那廢物成為大先生的話……”
“書之鄉怕是要亡啊！”
“不行！絕對不能讓大先生繼續胡來！”
“可這是大先生的命令！”
這句話讓眾人涼了一下。
大先生的威嚴深入人心。
大先生說什么，就是什么。
但沉默并沒有持續多久，
很快，
一個頗有威望的宿老站了出來：“大先生的命令，我等自然是絕不會違抗的，但……”
“這或許并不是大先生的本意，不是大先生自發的命令，而是秦歌借著大先生對他們秦家的愧疚所要求的！”
有人不信：“這……秦歌有這膽子？”
秦歌給人的印象，一直以來都是懦弱的廢物。
自從很多年前秦歌被眾人指責為廢物之后，秦歌便懦弱的躲在了書院，從此深居淺出。
這不是懦弱是什么？
這么懦弱的人，有膽子跟大先生提要求？
之前那位宿老朝著不信之人看過去：“那你以為真的是大先生如此昏聵嗎？非要將書之鄉的未來托付給一個廢物？”
“若真是如此的話，那該如何是好？”
“去見大先生！”
“我等聯名，讓大先生收回成命，重新確定正確的繼承人！”
但誰是正確的繼承人呢？
陳見雪？
歷青鋒？
亦或是李儒？
于是，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爭辯。
與之同時，
在院子里的人喧嘩著急切否定秦歌的時候，
秦歌正無助的靠在陳見雪身后關上的大門背后。
他與那些肆意污言穢語的人，只有一墻之隔。
這是大先生讓他過來聽一聽的。
他來了。
只是……
我不是廢物。
我不是廢物！
秦歌很想立馬推開門，沖出去，大聲吼出這句話。
既不能種田，又不能狩獵的他……
好像真的是個廢物，是個白吃白喝十七年，卻未能給書之鄉帶來半分好處的廢物！
是徹頭徹尾的廢物。
秦歌茫然又無助的看著天花板。
可我，也不想成為廢物啊！
他閉上了眼。
心緒翻滾起來，五味雜陳之間，內心是不知道何等的痛苦。
漸漸的，秦歌捏緊了枯瘦的拳頭。
用力！
再用力！
指節泛白，
指甲深深的陷進了掌心的血肉里面。
鮮血順著拳頭縫隙滴落。
我不會一直是廢物的！
一定不會！
我終有一天會扭轉所有人對我的看法！
就在此時，
秦歌眼前卻突然飄蕩起一串數字：正氣320。
這是……
他陷入沉思，但卻有些想不通。
但很快，外面的污言穢語繼續響徹。
且那些污言穢語越發惡毒起來。
秦歌臉色泛白，一步步后退。
他飛也似的朝著陳如海的臥室跑去。
“嘎吱！”
陳如海臥室的門被輕輕關上。
秦歌保持著關門的動作，雙手按著門，臉色卻蒼白至極。
他本是想跟老師詢問之前突然增加320正氣，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此刻，他的心卻沉浸在那群人的辱罵之中。
聽到開門又關門的聲音。
陳如海竭盡全力的偏頭看過去，看向關上門就一直站在門后不動的秦歌的背影。
瞬息間，
他心底有些不忍。
但他沒有去安慰秦歌，而是虛弱著也堅定著問道：“你聽到了什么？”
聞言，秦歌臉色蒼白起來，整個人都頹廢了幾分。
陳如海微微一嘆，輕聲道：“我知道他們會說些什么，所以我才讓你去聽一聽。”
“很殘酷對嗎？”
“不如只有你一個人的書院美好是嗎？”
“關上書院的門，你可以躲在小樓成一統……”
“但世界不只是一個書院，不是你不理會這個世界，你就能不被這個世界影響的……你也無法做到自給自足，如果你開了書之鄉，你在外面更是分秒都活不下去……”
“以往你能躲在書院里什么都不用擔心，是因為老夫給你擋住了一切，是因為老夫給你提供了你需要的一切……”
“但老夫終究不能為你擋一輩子的。”
“剛剛之所以讓你去聽聽他們對你的評價……”
“我是想讓你知道，不是你躲起來聽不見，這個世界就是善良的。”
“我是想讓你知道，一切尊重都是要靠你自己贏來的，不是能夠躲出來的。”
“逃避無用！”
“你也不要怨恨他們。”
“他們是人，你也是。”
“在這個時代，你們是同伴，你們需要相互取暖才能活下去。”
“也不要恨他們，反而，你要在以后真正的把書之鄉的所有人都當成你的親人。”
“你愛他們，他們才會愛你。”
“你恨他們，你就算有一天成了強者，他們也會恨你，然后拋棄你。”
“記住，一個人從來不能構成人類！”
“而身為首領，更是從來不會恨自己的子民！”
“如果想不通……你不防試試將你放在他們的位置，若果你是他們的一員的話……”
“你會放心、你會愿意讓一個種不了地，甚至連最低級的變異麻雀都打不過的人成為你的首領嗎？”
“你也不會的！”
聽著陳如海的話語，秦歌的臉色越發蒼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