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臉色變得有些難堪。
看著還想要繼續出言的李鐩,直接揮斷道:
“行了,李愛卿你先不要說了。”
“朕只是問你,修建水庫有沒有可能?”
“你只需要回答我有,還是沒有就可!”
生冷僵硬的話語,已然顯現出朱厚照此刻的不悅。
而站立殿下的李鐩兩人,也從陛下的話語和語氣之中,感受到了這分外的不滿。
李鐩皺眉,惶恐欠身,糾結幾息后,方才出言說道:
“稟告陛下,微臣認為……沒有!”
朱厚照瞪眼,目光直接掠過李鐩,朝著站在其身旁的汪洋望去,問道:
“汪愛卿,你認為呢?”
呃……
汪洋原本在一旁靜靜聆聽。
面前交談的這兩個人,一個是皇帝,一個是工部尚書,而他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侍郎罷了。
按著正常的情節發展,哪里有自己插話的份,要不是自己之前有在黃河治水的經歷,今日能不能跟著李大人一同前來都是未知之數。
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就這么會的功夫,話題居然跑到了自己這里。
汪洋心中忐忑之余,慌不迭上前俯首行禮,一邊整理思路,一邊緩緩出言說道:
“微臣認為,若是在長江上面修建水庫,那是絕無可能的事情,但是……”
汪洋生怕陛下龍顏大怒,還不待自己說完就呼喝打斷,所以一口氣將上面話語說完的同時,更是留下了一個引子。
而也正是此舉,讓朱厚照原本到了嘴邊的怒喝,硬生生的變成了一句催促:
“快說!”
汪洋被嚇得身體一顫。
尤其是在余光中看到李大人朝著自己這邊看了一眼后,汪洋的心中愈發的忐忑起來。
但話語已經說到這份上了,該說的不該說的,還是得應付過去眼前的局面才行。
故而。
汪洋在深吸了一口氣后,繼續說道:
“但是,吾等可以在長江兩岸尋找一處所在開山鑿石先平地構建水庫,繼而等一切修建完成之后,再將長江之水引流至此。”
“而這,也是在河道中修建水庫的唯一辦法,不過……”
汪洋話語一頓,怯生生的朝著朱厚照看了一言,見到其一副思索神色,并沒有動怒的意思后,心中頓時稍稍一松。
不過。
這般放松的心情,也僅僅只是微乎其微而已。
很快。
汪洋就注意到,陛下的目光已經再次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汪洋不敢讓陛下催促,只得接著剛才的話茬繼續說了下去。
“不過,依微臣看來,此舉勞民傷財不說,而且還沒甚太大用處,用這錢銀和精力,不若將其放在修繕河道上面去。”
“畢竟,水庫水庫,乃是存水之地,但長江兩岸水力不缺,吾等儲存這么多的水又有何用?一旦年久失修,按這水庫非但不會成為調整汛情之所不說,還有可能成為下游百姓的噩夢。”
“所以,雖然微臣認為可以在這河道沿線修建水庫,但是以現有的條件而言,這水庫即便修建出來,也于事無補,根本沒有絲毫用處。”
“而且那么大一堆水留在那里,多少也是一個隱患。”
汪洋不急不緩,饒了一個圈子之后,終于將自己的觀點說了出來。
而朱厚照在聽到他的這般話語后,也開始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和李鐩所言的那般理由不同,汪洋的話語倒是還受用許多。
他說的沒錯。
這水庫是可以建造出來的。
但是建造出來又能有什么用?
一不能發電,而不能造福一方。
那僅剩下的調解汛情之能力,也會因為現在工藝的不成熟,繼而成為一個大水盆。
所以。
朱厚照在思量過后,已然開始變得冷靜下來。
如今看來,這修建水庫幾乎就是一個無用功,此計若是行不通的話,那貌似接下來就只有琢磨修繕堤壩的事情了。
這種事情,之前就有先例,倒是也不用朱厚照過多擔心。
朱厚照還是有些不甘心。
抬頭看向站在殿下的兩人,追問道:
“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讓長江的水患徹底消除?”
此言一出。
殿下的兩人又是一陣的沉默。
而他們這般沉默,其實就已經是最好的回答。
朱厚照見狀,當即問道:
“整體拓寬河道也不行嗎?”
“也或者整體加高河堤,讓其變得更加穩固也不行嗎?”
汪洋不敢作答。
到最后,依舊還是李鐩頂風站了出來,俯首答道:
“稟告陛下,無論是拓寬河道,還是說加高堤壩,這都只是能解暫時,卻無法做到永遠杜絕。”
“為什么呢?”
朱厚照不解,問道:
李鐩聞言,俯首又是一禮后,緩緩答道:
“首先,就以現在而論,經過歷朝歷代的修繕,這長江沿線依舊還是有土堤的地方存在。”
“僅僅只是一個加高拓寬,若僅僅只是用在一地上,還有可能出現,可若是擴展到整條長江上的話,那無疑會連現在的太倉都不能應付。”
“而且,這里還有一個年限的問題,河堤也好,房子也罷,到了一定的年月之后,都會慢慢變得腐朽,這種破壞是連修繕都無法解決的問題。”
“今時今日,吾等掏空國庫修繕了整條長江,可未來呢?難道國庫還有那么多的錢讓我們再修一次嗎?”
“而且和長江相比,黃河也同樣危險重重,難不成還要將兩條河都修一遍嗎?”
“以現在朝廷的能力,根本就承擔不起啊!”
李鐩如實奏稟,已經引來一次怒火的他,依舊沒有悔改的意思。
所言所語全部都是如實奏稟不說,更是連委婉一下都不會,絲毫沒有注意到朱厚照的臉色已然變得愈發鐵青。
“還有就是,既然是重新修建河堤,而且是奔著長固久安的方向考慮,那自是不能再用土堤了,若是全部用石頭來堆砌的話,石頭中間的縫隙依舊無法解決,漏水繼而決堤的風險依舊存在。”
“而且,在巨大的水力面前,吾等堆砌河堤的石頭,就如同玩物一般,一個巨浪過來什么都要被毀于一旦。”
“難!難!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