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儼臉色煞白。
大腦更是在飛速的運轉。
陛下之前所言的種種，讓他焦灼不已。
他明白。
陛下拒絕的緣由，應該就在這些話里面。
但到底是什么，那就要靠自己的揣測和推斷了。
三國？
陛下為何提到三國？
還有那個隱士高人，是在暗指諸葛亮嗎？
這是什么意思？
不是在說科舉考題的事情嗎？怎么忽然轉到三國上面了？
難道……
王儼瞳孔一縮。
整個人的身體開始變得瑟瑟發抖起來。
他忽然感覺，自己貌似是犯了一個天大的，不可饒恕的錯誤。
三國是為什么有那么多的名臣名將。
為何啊？
還不是因為那個時候天下大亂。
所有有實力的讀書人和好武之輩都在勤學苦練，為了就是能在亂世出人頭地。
但現在是什么時候，太平盛世啊！
自己讓那些書生開始朝著實干方向偏重，這不是在為天下制造隱患嗎？
王儼自己也是讀書人，自是明白讀書人一旦開竅之后，他所能創造的奇跡會有多大。
若真的改變科舉的話，那些能被朝廷選中的倒還好些，可那些落榜的呢？
在這些落榜的人中，萬一在出現那么少量的不甘心之輩。
那天下豈不是要……
王儼恍然大悟。
整個人的臉色變得愈發煞白之余，更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原本還是站在那里瑟瑟發抖的他，已然明白自己在不輕易間，險些鑄成了大錯。
后知后覺之余，身體一軟直接跪倒在地，沖著朱厚照俯首道：
“微臣有罪！微臣惶恐！”
“還請陛下念在微臣也是一心為國，再加上此次也是無心之失的份上，請陛下饒了微臣這一回。”
“微臣保證，日后絕對不會再有類似的想法了，請陛下恕罪！”
王儼惶恐不已，顫顫發抖的同時，不斷的磕頭道歉。
朱厚照坐在龍椅上，看到王儼這般模樣，忍不住就是苦笑了一聲。
聰慧！
果然聰慧！
能成為當朝尚書的，又怎么可能是已鞥酒囊飯袋之輩。
朱厚照聽到王儼的言辭，就已然猜到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和擔憂。
只不過。
王儼這般惶恐的反應，還是有些出乎朱厚照的意料之外。
朱厚照輕輕嘆息了一聲。
看著殿下硁硁磕頭不止的王儼，輕聲說道：
“行了，朕恕你無罪，起來吧！”
話語說完。
王儼依舊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
不知道是沒有聽見朱厚照的話語，還是說真的心存愧疚。
但無論哪一點，朱厚照都不想讓他繼續磕下去了。
故而。
朱厚照在看到王儼沒有停下后，當即厲喝道：
“王儼，朕命令你起來！”
一句呼喝。
震懾殿堂。
正在磕頭的王儼，也隨即應聲而止。
只不過。
他磕頭的動作雖然停下了，但是身體抖動的卻愈發厲害起來。
“王儼，你聽到朕的話了嗎？”
“朕恕你無罪，命令你馬上站起來！”
朱厚照見到王儼不動彈，當即又是一道厲喝喊出。
這一次。
王儼終于動了。
蹭的一下站起身形的同時，顫顫站于原地，低著他不敢看向龍椅之上。
朱厚照見狀，心中也是一陣無奈，繼續說道：
“王儼，你聽好了。”
“朕也知道你是無心之失，所以剛才的事情，朕并不會跟你計較。”
“你也不必因為剛才的事情就憂心忡忡，朕知道你有那般想法也是為了大明考慮，雖然想法有些不成熟，但是朕也不會怪你的。”
“但你若歘是這般惶恐驚懼下去，那沒準就真要惹來朕的怒火了。”
“朕說的意思，你聽明白了嗎？”
王儼一愣，猛的抬頭看向朱厚照。
滿面的不可置信不說，更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道：
“陛下不怪罪微臣？”
朱厚照無語。
這家伙到底在聽什么！
忍著心中的火氣，重復說道：
“朕說了，恕你無罪，你當朕的金口玉言是開玩笑嗎？”
“微臣不敢！”
王儼惶恐又是一禮，但緊張惶恐的心情也隨著這句話語漸漸消散。
不怪罪就好！
不怪罪就好！
王儼真的是被嚇壞了。
現在他愈發后悔自己今日的進宮之舉。
早知道應該再去請教一下兩位閣老才是，他們一定也是明白這科舉的目的，所以這么多年過去才會一聲不吭的吧。
王儼暗暗思索，但主要的精力還是放在了面前的陛下身上。
“行了，你可還有他事需要奏稟？”
“若是沒有的話，就退下準備恩科的諸般事情吧。”
“而且草原那邊的事情，戶部也同樣不少，這些都需要你從中主持的。”
“記住，恩科的事情重要，但他也是為草原準備的，切不可本末倒置。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朱厚照問詢出聲。
王儼的神情也隨著這句話語變得清明許多，躬身一禮的同時，快速回答道：
“微臣明白，微臣定會將陛下交代的事情辦好，還請陛下放心就是。”
話語說完。
王儼又是俯首一禮。
朱厚照見到王儼的神色好了許多，緊皺的眉頭這才變得松緩，沉吟了幾息后，重復問道：
“你可還有他事？”
呃……
王儼一愣，猛的意識到自己剛才沒有回答陛下的問詢，神情再一次變得緊張之余，慌不迭快速俯首答道：
“稟告陛下，微臣已經沒有他事了。”
朱厚照頷首，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退下吧。”
“微臣遵旨，微臣告退！”
王儼俯首一禮，顫顫退出了大殿。
朱厚照看著王儼離去的背影，忍不住輕笑了一聲，眉宇之間的不悅，更是已然消失不見。
王儼此人，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
對于他的能力，朱厚照還是十分滿意的。
所以也正是因為有這般好印象在，今日才沒有出現降罪與他的情況出現。
不過。
這也給朱厚照提了一個醒。
因為自己曾經側重實干的緣故，朝臣這邊也會不自覺的往這方面偏移。
連帶著。
天下的士子們，也會慢慢知道自己的喜好。
這樣是不行的！
看來，得在接下來的殿試上，放出一些風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