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杜克卡奧古堡的,
但卻知道離開那里后,自己的心情非但沒有一點兒放松,反而像剛剛經歷了昨夜的不朽堡壘普通人一般,心情沉重,久久無言。
‘卡特琳娜大婚。’
雖然這是一件很早以前他就已經知道的事,
可當這件事情真真正正近在眼前的時候,尤里安才知道,他并沒有如他想象中表現的那般平靜。
卡特琳娜…
早在他一文不名的時候,便是她最先拯救他離開了那處山坳,帶他進入杜克卡奧家,讓泰隆教導他學藝,又安排他去德瑪西亞積攢資歷。
那個時候,尤里安對這位大小姐有著說不出的感激————畢竟,當時兩人的身份、地位、實力,差距都太遙遠了,
可隨著一次意外的相逢,她卻再一次改變了他的命運。
“既然你找不到意義,那么我就是你的意義。”
一直到今天,尤里安都記得這句話,
那個紅發飄散,氣勢凌人的帝國蓮華,踏著云拿著死亡的雙刃劈碎了堅冰,
一步步走向他,
就像那童話故事里的公主與王子,直到相擁在一起,說著過往,描繪著未來。
那個的將他一腳踹出的‘腳臭小姐’;
那個一襲紅裙滿臉不服的烈焰玫瑰;
那個越過眾目飛向她的只屬于他的倩影;
那個堅信著‘未來還長’的女孩…
她曾那么認真的走進自己的世界,如今卻一點一點的遠離,去到新的歸宿。
這或許是最好的結果了吧?
大統領的小兒子凱倫先生,聽說是個年輕、英俊又聰慧的人,雖然年僅二旬,卻已經是公認的帝國未來繼承人。
卡特琳娜嫁給他,不論是對杜克卡奧家族,還是她自己,都是一個再完美不過的結局。
反觀自己,一口一個努力,
卻是十年時光蹉跎,不但沒有實現當初離開家時許下的諾言成為將軍,現在更是變成了帝國的敵人,加入了反抗的秘社。
不知道哪一天,哪一次不小心,就會尸沉沙場,無人問津。
這樣的自己,又怎么能許諾一個未來?
笑一笑吧…
也許人的命運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
注定窮鄉僻壤小地方出來的小孩就該躺在泥沼洼地,又怎么能幻想那翱翔的白天鵝?
可為什么…
我的心卻是如此的痛苦而又不甘……
有一瞬間,尤里安感覺自己的心里有一股火焰在燃燒,
它不知名姓與由來,
卻能輕易的勾起尤里安一切的情緒,化作滔天的浪潮涌入靈魂的港岸,扭曲著他的世界,他的心靈,以及…他的臉。
那一刻,
尤里安控制不住的想要大聲的吼叫,又想要不顧一切的殺戮,直到將眼前的一切都通通毀滅。
那種情緒來的快,去的更快,卻讓他恍惚之間好似過去了十年。
從杜克卡奧古堡,到秘社商定好的臨時集結點。
一段并不長的路,尤里安卻走了半個白天。
當他走入了臨時駐點的地下密室,見到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時的斯維因等人時,尤里安的臉色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
只是在這處地下室中,他卻見到了一個令他意外的人————“奎列塔女士?”
目光與奎列塔交匯,尤里安臉上露出了些微驚訝,
卻沒有上前打招呼,
只是一聲不吭的站到了斯維因身后,傾聽著正在召開的秘密會議,就聽奎列塔抱著胸靠著墻壁皺眉道:“你們的動作太過了!你知道就昨天那一晚,帝國蒙受了多少損失么!?”
“那可是八十條船,以及足以供應五十萬人半年的軍需!”
“但目的卻達到了,阻止帝國出兵卡拉曼達,毀掉船只與物資,是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不是么?”相較于奎列塔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直面她雙眼威壓的斯維因臉色平靜如水,聲音也是不急不徐。
“是,你確實是達到了,可你知道這個冬天有多少人要因此餓死,凍死么!?”
“你明明有更好的辦法!你明明可以選擇更好的辦法!”奎列塔臉色陰沉,一頭金發隨著她憤怒的低吼微微炸起,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頭發怒的母獅,
雖說這一切的根源源自她的要求,可奎列塔希望看到的,是斯維因借著曾經的威名和家族聲望演繹的一出合縱連橫大戲壓迫達克威爾放棄遠征,
可斯維因卻選擇了‘燒船炸倉’這種在她看來愚蠢無比的‘答案’,這將她與斯維因徹徹底底的鎖死在一起,無法脫身。
奎列塔深知若是帝國剿滅了黑鴉秘社,她定然無法全身而退。到時候她自己被清算不說,還會牽連到愛人、子女與手下,這是讓她眼下如此暴怒的源頭。
可憤怒過后,奎列塔卻也清楚,她在窺覷著斯維因家族曾經的勢力,斯維因也在算計著她。
這位曾經的帝國智將心中很清楚,單靠秘社這兩三百人的力量是無法撼動達克威爾的統治,甚至連應對都很難做到。
而想要破局的話,主動找上門來的奎列塔,可能是他眼下的諾克薩斯能找到的最好的盟友了!
這不僅僅因為奎列塔將軍的身份,
還因為在她身后站著帝國現任的‘諾克薩斯之手’,‘榮耀行刑官’,以及……千千萬擁護并以他們馬首是瞻的帝國新貴族勢力!
這些新貴族們,代表著帝國中下層草根出身之人的利益。他們起源自帝國高速擴張后,來自軍政各界。長期存在卻始終無比弱小,沒有領袖的他們一直被老牌的貴族勢力牢牢壓制在身下,一直到德萊厄斯三人的出現。
出身貝西利科窮人家的德萊厄斯兄弟和奎列塔,靠著勇武與智慧成功在貴族領導的諾克薩斯軍隊中闖出了一片天地,他們的出現,讓草根們看到了希望的光。
他們迅速的云集在了德萊厄斯幾人麾下,希望通過團結與努力,在紛亂的帝國內部斗爭中獲得更多的權力。
可當時的諾克薩斯正處在如日中天的飛速擴張時期,那時的帝國將兵百萬,有百年以上歷史的精銳兵團便有十來個之多,人數達到了帝國總編制的三分之一,
而德萊厄斯等人雖然靠著一場接一場的廝殺搏出了一個‘鐵甲軍’的名號,可在那些貴族眼中卻不過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小子,呼來喝去,不值一提。
這種狀況持續了很久,一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