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簡單的早餐,
就在一片無名山林的山林中,伴著清晨十分灰蒙蒙的天色與穿過林間微涼的風,
在尤里安的沉默,芮爾的喋喋不休與加布里時不時的應和聲中結束了。
背上行囊,推倒簡易的用藤蔓蓬草堆起的營帳,掃掉篝火旁堆積的灰燼與沒來得及燒完的柴火,又清理掉了四周每一點生活過的痕跡后,尤里安便帶著兩個半大的孩子離開了這里。
他的目標自然是回去不朽堡壘,與尚還留在城里的阿卡麗匯合————他已經有些擔心那個女孩了,
這里畢竟是諾克薩斯的地盤,而阿卡麗卻是一個艾歐尼亞人。
若是在平時,尤里安即使心有擔憂卻也不會特別擔心對方的安全,
畢竟諾克薩斯是這片符文之地最龐大的帝國,即使都城的守備再如何完整森嚴,也難以將觸手深入每一個貧民窟中。
可前幾天自己那一通大鬧后,情況就發生了變化————
作為一國的都城,諾克薩斯人或許會因為利益的糾葛默許那平日勢力盤踞、魚龍混雜的狀況,但那位高居在帝國御座上時月無多的大統領閣下卻一定不會容忍看到那近乎打臉一般的‘挑釁’————尤其還是在如今這個有些動蕩的年代。
要知道,就在數個月前,達克威爾才剛剛發起一場震驚了帝國內外的‘血色之夜’,揮舉著屠刀從夜幕降臨殺到了日上東升,
那搖曳的火光與鐵甲碰撞的鳴音,成為了許多膽小之人入夜后的噩夢,而那被數萬鮮血浸染過的石磚,一直到現在都有淡淡的血色殘留,無法褪去。
雖然,憑借著數十年來統治帝國的無上威望,達克威爾成功將事情強壓了下來,讓宏偉的帝都在明面上依舊是海晏河清的安寧模樣,
可在卡西奧佩婭那里尤里安卻知曉了真實的狀況:
在這之后的數個月里,暗地中的騷亂始終沒有停止過————達克威爾的屠刀殺死了太多的人,
那些人中雖然有許多各方勢力派來帝都的奸細,但絕大多數卻都是帝國的大貴族與大富豪。
他們或許有罪,卻不至于淪落到大統領口中‘叛國’的地步,
多的是與大統領有政見上的不合,又或是不愿看到達克威爾杜·克卡奧家族聯姻,看到大統領寶座變成一家私物的人,
可他們卻被大統領借著‘叛國’的刀子,清掃了個干凈。
這樣一來,似乎在明面上,膽敢反抗達克威爾的人已經統統不存在了,
可事實上對大統領感到不滿的人卻只是將自己小心隱藏了起來,他們畏懼冰冷的刀子,也畏懼那駐扎在帝國東部群山間的龐大軍團,
可不滿卻從不會因為畏懼而消失,只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愈演愈烈,
明面上,那些因為血夜而變安分的貴族與富豪們老實的跪伏在大統領的御座前口中高呼萬歲,
而暗地里,無數的秘密結社卻從土壤之下冒出頭來,通過串聯勾結,用一次又一次的騷亂試探著帝國的底線。
這也導致了,那些第一兵團的士兵幾乎每夜都要徘徊在帝國都城的大小街頭,帶走一個又一個的‘叛亂分子’。
而在那天的大鬧之后,帝都的形勢只會更加嚴酷。
以帝國人的秉性,封城戒嚴幾乎是最基礎的,之后挨家挨戶的搜查也免不了,
只是比起平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作風,一波更強力的‘清掃’似乎是再難避免了。
在這種情況下,縱使對阿卡麗的實力心中有數的尤里安,也不得不開始為女孩的現狀擔憂了。
從與對方的私下交談里,尤里安知曉了女孩停留在不朽堡壘的這段時間,為了營救母親前前后后做出的努力與犧牲,
幫那些黑暗邊緣的人做些私底下威脅人的活兒不說,甚至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不惜違背信仰做那些‘玷污雙手’的事情,
短短不過半年,許多城里的大人物就都知道了這個艾歐尼亞女孩的大名,
她年輕卻武藝高強,性格沉默是一把極其鋒銳的刀子。在私底下,許多貴族乃至是一些高居權位的大人物都向她拋出過橄欖枝,以救人為代價,要她去刺殺達克威爾。
但年輕的女孩雖然因為那些承諾做過不少她心中認為的‘錯事’,但若要將她當成傻子來看就未免太瞧不起均衡教派‘暗影之拳’的名號了。
對于不朽堡壘下洶涌的暗潮,或許沒有多少人比阿卡麗這個旁觀者看的更清了,而艾歐尼亞人獨有的天賦更能讓她看清那些人心中的黑暗與邪惡。
她來這里是為了救母,對于貴族間的蠅營狗茍她沒有半點興趣,更沒有為此涉險的想法,
這也導致了雖然在這過去的大半年時間里阿卡麗為救人做了許多的努力,
可真正能讓她自污雙手的人卻少之又少,可就是這樣,她依舊被欺騙了無數次————那些帝國的大權貴們根本不相信這個艾歐尼亞來的女孩,
只不過礙于對方的用處才開出一個又一個的價碼而已。
若在平時,礙于自身的利益與阿卡麗的鋒芒,那些人或許會默契的為女孩打著掩護,
可若是血夜再度降臨,恐怕那群貪生畏死的人第一個就會將女孩推出來擋刀。
在這種情勢下,
如果一旦暴露,恐怕迎接阿卡麗的,將會是比自己那天要恐怖無數倍的瘋狂圍堵,
那種狀況下,即使以尤里安的實力也不敢等閑視之,
而女孩在幾天前還是一個不通魔法,來去僅憑自身力量的刺客,即使尤里安將那半枚世界符文給予了對方,
少了尤里安的調教,怕也難以發揮其十分之一的力量。
事實上事到如今,
尤里安已經有些開始懊惱自己之前的冒失了,
那個仗勢欺人的混蛋軍官固然讓他出離憤怒,
但以他的實力,本可以用一種更好的方式既不暴露自身又能讓那個人得到應有的懲處,
可他卻偏偏選擇了讓情況急轉直下的那個,
將事情變得糟糕無比。
如今他在城外,而阿卡麗卻留在了城內,
那場大鬧過后,不朽堡壘如今是何狀況尤里安心中半點沒底,
而更讓他心有不安的卻還是那個女孩,
她現在身在何處?究竟是危險還是安全?
如果她因為自己的魯莽而受傷,哪怕是最微小的一點點傷害,尤里安都無法原諒自己。
他要回去,必須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