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的夜晚,北風呼嘯。天空中不斷的有雪花飄落,一片一片,洋洋灑灑。落在了樹枝上、落在了花葉矮叢間,落在了青石巖壁,落入了廣袤的原野。一層一層,厚厚的仿佛為大地披上了一層白絨衣。
“嗚————”
一座高山的山腳下,一個背風的小小山坳里,狂風吹響了嗚咽的號角聲,驚擾了坐在火堆旁斷木上出神的女孩。
“呼...”
目光一點一點清澈,看著山坳外昏暗的世界和身邊那被火光勉強照亮的一小片天地,女孩幽幽的吐出了一口氣,將頭轉向了一旁,
那里是這個山坳里最暖和的地方,特意被她鋪上了一層厚實的草堆,草堆上還有一張軟軟的獸皮,
這本來是她為了自己精心準備的小窩,可是現在,卻被一對兒昏迷的男女占據了。
那對兒男女,他們有著同樣的一頭白發,只是一個是天然的白,一個是蒼老的白,
即使是陷入昏睡中也依舊緊緊的相擁著,男人的手還牢牢的貼在女人的背心裸露處,看到這一幕,不知為何女孩心中突然有些不爽,不由自主的冷哼了一聲。
“睡的還蠻香的么!”
怨念的輕嘲了一句,女孩收回了目光。轉而瞥了一眼她剛剛插在火堆旁木枝上的肉塊,探手抓過擺放在木墩旁的水囊,從地上站了起來。一邊活動著坐的有些僵硬的身子,一邊隨意的將水囊遞到唇邊輕輕抿了一口,
還沒有咽下,就聽到剛剛還安靜的草堆旁突然傳來了低低的咳嗽聲,聲音中還帶著幾聲似有似無的呢喃,不由得微微一頓,轉頭看了過去。
“咳...咳咳...水...水...”
目光越過火堆,落在了白發男人滿是褶子的臉上,聽著他低聲的呻吟,女孩不由自主的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水囊,沉默了一下,邁步走到了草堆旁,輕輕蹲下身,將男人的頭慢慢的抬起,然后將水囊湊了過去,微微翹起一個角度,清冽的水泉就從水囊中淌了出來,一路淌進了男人的口中。
“咳...咳咳咳!!”許是女孩的動作稍稍大了些,又或許是男人吮吸的太急。還沒兩口,男人就皺起了眉頭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女孩不由得將水囊拿了開來,盯著他的臉面無表情的看著。
咳嗽了幾聲,男人從昏迷中醒了過來,輕輕抿動著嘴角,原本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了一道縫隙,而后眼睛一點一點睜開,無神的眼瞳看著頭頂的山壁慢慢的有了光芒,目光也開始變得清晰,還沒來得及打量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就聽一旁清冷的聲音響起:“醒了?”
“恩!?”意識逐漸回復,望著頭頂被火光照的昏黃的山壁,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尤里安心中猛地一驚,撐著手臂就要翻身坐起。
可是剛一動身子,一股劇痛瞬間傳來,讓他手腕一軟,重重的栽回了草堆上,發出了一聲不大不小的悶哼。
“剛醒就這么有精神?”清冷的女聲再次響起,
尤里安忍著渾身上下無處不在的疼痛感,咬著牙將頭轉向了一旁,先是看了一眼斜斜的趴在自己懷中的白發女人,猛地松了口氣似的喘息了幾下,然后慢慢將目光轉向了另一邊。
入眼處第一時間便看到了一對兒被小馬靴包裹著的細腿,而后目光順著雙腿一路向上,掠過了深谷與丘陵,一直到看到了聲音主人的臉龐時,他突然愣住了:
“是你!?”
借著搖曳的火光,尤里安瞇著眼睛看到了距離自己三步遠的地方,一個女孩一身墨綠色的緊身衣服,那種衣服的樣式尤里安只感覺熟悉,可看到那張冷冰臉龐的時候,他就不由自主的叫出了她的名字:“阿卡麗?”
“哼。”
被尤里安認出了自己,阿卡麗臉上沒有半點兒表情,冷著臉雙手抱胸斜睨著眼睛看著他,輕輕的哼了一聲,轉頭朝著火堆一旁走去。
而尤里安有些愣愣的看著女孩自顧自的重新坐回了斷木上,臉上浮現出了幾分不敢置信的神色。
在被易一劍從高山絕頂上重重打落之后,尤里安那瀕臨油盡燈枯的身體瞬間便開始了崩潰,壓迫而來的巨力瞬間將他的大片骨頭折斷,整個人好似一團麻布一般不受控制的從天空墜落。
隨著下落的速度不斷的加快,那一刻他以為自己死定了。魔力盡數枯竭,生命能量低到極點,
下墜的幾十秒時間里他只來得及做一些象征性的掙扎,那結果如何就連他自己都無法確定,畢竟那可是足足有數千丈的高山之頂,即使是一塊石頭落下來也會摔成粉碎。
可是就在他離天空越來越遠,即將回歸大地懷抱的前一剎那,他恍惚間仿佛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了他視線余光的一角,帶著冷冰冰的眼神,而后他就徹底陷入了的昏迷。
他一直以為那張面孔是他臨死前大腦產生的幻覺,可是現在看來,似乎...
“哈哈,上天總算是站在我這邊一回了!”
輕輕扯了扯嘴角,尤里安不知是高興還是無奈的說道。
“你還相信這個?上天,宿命?你會信這個?”聽到他的自言自語,阿卡麗微微皺眉道。
“吶,以前我不信,不過嘛...今天之后我就是它最忠實的信徒了!”
看著滿臉劫后余生的尤里安,阿卡麗沉默了一下沒有說話,探著身子向前抓起了烤肉的木枝,舉在火堆上輕輕的翻動著。
“噼啪。”火焰炙烤木堆發出的聲音吸引了尤里安,讓他看向了火堆,看到了火堆上的烤肉,也隨之看到了舉著烤肉耐心轉動的阿卡麗,吸了吸氣,輕聲開口道:“那...那個...”
“如果是要謝我的話就算了,我只是恰好在那里,而且很湊巧的心情好像還不錯,所以才會‘順手’把你和她一起帶了回來。”
翻烤著肉塊,阿卡麗頭也不回的打斷了尤里安的話,聲音帶著清冷,與第一次見到她時那傲嬌而自信的語氣完全不同,這讓他不自覺的就想起了那場發生在均衡教派的浩劫,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翻轉著烤肉,阿卡麗可不知道尤里安心中在想些什么,她耐心的舉著木枝烤了一會兒,又將小木枝舉到了面前,閑著的手腕輕輕一翻,不知從哪里摸出了一柄巴掌大的小刀,隨意的在肉塊上劃拉了幾下,又撒上了一把香料,然后重新將木棍舉到了火堆前耐心的翻烤著,眼睛始終寸步不離的看著烤肉一點一點變得金黃,隨 著一股淡淡的香氣瞬間飄進了尤里安鼻間,他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死死盯著烤肉訥訥了半晌出聲道:
“那個...我想說的是,你的烤肉...能不能分我一點。”
一瞬間,空氣好像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