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砰砰跳了好久,莎瓦才從驚魂未定中回過神來,緩緩的向后多退了兩步,繞著白發女人朝旁邊挪了幾步,小心翼翼的繞開她之后,莎瓦朝著不遠處走了幾步,佝僂著腰桿,不斷的咽著唾沫,朝旁邊的一個倒在泥坑中的男人鼻間探了探手。
死了...
冰冷的尸體,沒有一絲生息,莎瓦抿了抿嘴角,朝著下一個人走去,
死了,
死了,
都死了!
不論是諾克薩斯人,還是艾歐尼亞人,莎瓦能看得到的每一個人,都沒了生息,
這讓莎瓦的心頭好似潑了涼水一般從頭涼到腳,
這里到底經歷了怎樣殘酷的戰爭啊!
莎瓦是個標準的村間婦女,一輩子沒什么見識,可是她至少聽說過諾克薩斯人在艾歐尼亞的暴行,
這讓她心中對那些死去的艾歐尼亞人萌生悲戚。
“都是好孩子。”
莎瓦看的清楚,這些人看著年紀都并不大,二十來歲的年齡,卻死在這片無名的地方,可能連名字也沒有留下。
而且,他們的死狀還異常的殘忍,
除了極少數的幾個人外,大多數的人臉上都寫滿了猙獰與痛苦,果露在外的肌膚上,大片大片的腐蝕,
莎瓦不知道,他們究竟經歷了什么。
她堅持著,一個一個的探著,盡管她的腰桿不斷的直起再彎下就會覺得有點痛,可是她依舊堅持著把戰場上所有的人都探了一遍,
這才喘著氣回到了原處。
“我該為他們做些什么。”莎瓦的心中升起了強烈的念頭,
她雖然沒什么文化,一輩子的活動范圍也只是在這片山區附近,可是她至少知道,這些孩子都是好孩子,都是英雄,他們不應該就這樣孤獨的死。
說干就干,
莎瓦小跑著,返回了牛車旁,摸索著從平板車的下面摸出了一根鐵锨,找了一個平坦些的開闊地,
掘下了第一抔土。
云霧消散,陽光普照大地。太陽自東山升起,劃過當空,又向西墜落。
一直到下午時分,莎瓦才擦著汗氣喘吁吁的將鐵锨插在了一旁。
這活兒她干了大半天,餓了就吃了些從家帶來的烤好的饃饃,渴了就喝點水。其余的時間她一刻也不停的挖著。
望著眼前的大坑,她欣慰的笑了。
小小的休息了一會兒,她便又忙活了起來。
她的力量不夠大,可是也不怎么小。農村的老婦人,每一個都有一股子勁兒,不論是推車,推磨,還是扛米面,都是一把好手。
可是眼下的工作卻不是十幾來斤的米面,而是好幾十個小伙兒,他們連同甲胄一起,少說有個百十斤。
老婦人沒那么大勁兒,走到一個艾歐尼亞人面前,
他的臉頰兩側有兩道刀疤,五官擠在了一起,顯得很是痛苦,
愿你的靈魂能夠得以安息。
莎瓦默默的閉目低頭在心中默默念了一句,而后小心的把他從泥坑里拖了出來,然后倒拖著他的身子一直到挖好的坑里,莎瓦才松開手,然后去拖下一個。
在最開始,莎瓦還會默默的念著禱文,可是到后來,她便不這么做了。
雙手不停的動作著,口中哼哼著一支輕柔的挽歌,這是她的母親曾經在她兒時睡覺前哼唱給她聽得,
這么多年來,她一直記得。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莎瓦才將所有艾歐尼亞戰士的尸體拖進了坑里,
她拿著鐵锨本想要掘土為他們做個墳塋,可是看著那些依舊散落在附近的諾克薩斯人,她又遲疑了,
猶豫了好一會兒,莎瓦輕輕嘆了口氣,又開始了拖動尸體的工作。
一個接一個,由遠及近。
一個又一個諾克薩斯人被她拖來擺放到了艾歐尼亞人的身旁。
她一邊干著活兒,一邊念叨著:
“雖然你們是敵人,但是...你們也是年輕的小伙子,這一切不怪你們...”
“愿你們死后,靈魂能得到安息。”
一直到最后一個人,老婦人揉著腰走到白發女人的身旁,扯著她的身子將她拖出泥潭后,才突然愣了愣,
低著頭望著白發女人緊閉的雙眸與蹙起的眉頭,莎瓦沉默了許久,緩緩松開手退到了一旁,拿起鐵锨鏟下了一抔土,灑進了坑里。
一抔又一抔,土坑逐漸被填滿,人影面容被掩埋,一直到傍晚夕陽西斜,莎瓦才做完了這一切,望著眼前堆起的小山包,莎瓦默默找了一塊木板插在了堆好的墳塋上,
她不會寫字,這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最好了。
做完這一切,莎瓦扯著衣衫,干了一個白天,她的衣衫濕了又干,被汗水浸過穿在身上很難受,
可是還沒到休息的時候,
她還要趕著牛車,在天徹底黑下來之前返回村子。
一步一步的朝著牛車走去,中間路過了被她拖出來的白發女人,莎瓦猶豫了一下,繞了幾步繞過了她,
可是走到牛車旁時,她又咬了咬牙,重新轉了回去,鼓著腮幫,雙手攙著女人的兩腋。
女人并不重,可是加上了一把大劍,那就不是莎瓦能拖動的,
費了半天勁兒,莎瓦也沒挪到馬車旁,她鼓著嘴,氣哼哼的探下身子去掰女人的手指,可是不管怎么用勁兒,也無法讓大劍脫離她的手。
到最后,莎瓦只能一點一點的搬著女人的身子,連同她手中緊握的大劍一起,拖拽到了板車上。
拽著老牛掉了個頭,在她的吆喝聲中,老牛緩緩邁著蹄子向前,到了這會兒,莎瓦才有功夫歇息一會兒。
一屁股坐到了板車上,扯過丟在一旁的水囊,一邊喘著氣一邊大口大口的喝著,順便還小心的拖著白發女人的腦袋喂給了她兩口。
日暮西垂,金色的陽光下,一輛牛車載著兩個人的身影緩緩朝著山中行去。
莎瓦不知道,就在她離開這里沒多久,當夜色即將取代夕陽占據天空時,一個身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這片土地上,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甲衣,渾身上下都裹在長兜帽風衣中,他的眼神冰冷而平靜,目光細細的掠過每一片土地,沒有放過一絲一毫,
一直到他看到了那處簡陋的墳塋,夕陽的最后一縷余暉照在他的臉上,能夠清楚的看見他愣了一愣,上前走了幾步,沉默的站在旁邊許久,
然后在不知何時,隨著夜幕降臨,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