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捷琳娜？”
克勞蒂亞小跑幾步，拍拍她的肩膀。
卡捷琳娜與她身邊的青年都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她。
這是一個互相審視的過程。
站在克勞蒂亞的角度，她在確認了對方是卡捷琳娜后，視線立即挪向她身邊的男人。她原本認為這應當是小吸血鬼今晚的獵物，但仔細看了看后，覺得他似乎很奇特，也很漂亮，這就不符合用之即棄的獵物這一形容。
青年有著銀灰色的頭發和皮膚，當然這在夜晚看上去不太明顯。但他的側臉有著鱗片狀的紋身，這就一眼可知。
青年似乎在等著她自我介紹。
克勞蒂亞樂意率先表示熱情：“我叫做克勞蒂亞。是卡捷琳娜的經紀人。在這兒遇到你們真是太巧了！”
卡捷琳娜還沒有習慣克勞蒂亞那永遠善變的性格和表達方式。
她似乎有些慌張。
她看看克勞蒂亞，又看看身邊的青年。
“克勞蒂亞小姐，真沒想到您也會到這兒來玩。”
“我怎么不會呢，”克勞蒂亞跺跺自己的運動鞋，又伸手勾了勾運動褲的褲邊，很俏皮，很可愛，很性感，很吸引人，“你看，我有晚上散步的習慣，今天聽說第二大橋舉辦新型成像機器人的燈光展，順便來看看。你們二位也是來看燈光秀的嗎？”
“啊不，不是，”卡捷琳娜的臉上依舊籠罩著微妙的不安，但卻并非十分明顯，這讓惡魔有些許疑惑。卡捷琳娜解釋道，“我們也是恰巧遇到，在河邊散散步。這位是……”
“你可以叫我吳雯。”
青年率先說道，并清爽地笑著，伸出手與克勞蒂亞握一握。
“很高興認識您，吳雯先生。”她接著說，“您恐怕不知道，我總是擔心卡捷琳娜在這兒缺少朋友。看到你們在一起，我就放心不少了。”
青年笑了笑。
他的目光移向女人的肩頭。
那上面趴著一只灰色的老鼠。那只老鼠圓滾滾的，背上有四道條紋。
“這是你的寵物？”青年問。
克勞蒂亞點點頭，她始終熱情地笑著，而此刻的眼神里還有一些寵溺和善意：“是不是很可愛？而且她很乖，我可以像這樣帶著她四處走動。我喜歡她的陪伴。”
青年似乎覺得她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如果你也要看燈光展，不如和我們一起過去？”
青年這樣說著，望向卡捷琳娜，征求她的意見。
卡捷琳娜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她此刻一點兒也不像吸血鬼，單純地像是一個年輕女孩兒，少不更事，心緒外露。
她回過神后連忙說：“克勞蒂亞小姐，和我們一起去吧？”
她不想在青年面前顯得自己太不得體。
克勞蒂亞原本就是順路，當然欣然應允。
她與青年簡單地談論一些陌生人之間也可以進行的對話，她風趣幽默、隨性自在，除非故意，從不會導致冷場。
這是卡捷琳娜望塵莫及的一種成熟。
克勞蒂亞·墨菲斯托可能不夠真，卻足以亂真。
惡魔并不擁有一套足夠流暢的、平穩的性格體系，或者說惡魔的扮演流于表面。因此每當克勞蒂亞遇到一個人，出于不同的目的、興趣以及當天的心情，她表達出的態度和小習慣都截然不同。比如笑容，比如握手的姿勢。
她很分裂，讓她的身邊的人都猜不透她會做什么。
她很危險，不值得信任。
可她卻很美。
——這就是為什么卡捷琳娜感到不安。
她不希望她身邊的這名青年與克勞蒂亞·墨菲斯托產生絲毫的聯系。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什么，或者這不是害怕，而是一種“嫉妒”，一種針對著比自己更美（且更強大）的人的、可能的醋意。
她知道自己或許是在小題大做，不，實際上就是在小題大做。
她的心情是茶杯里的風暴，毫無意義，沒有任何現實性。
“所以你們到底為什么會一起散步，你們關系很好？”她聽到克勞蒂亞拿他們打趣，“夜間約會什么的，作為經紀人我可不能不管。”
“放心，克勞蒂亞小姐，”青年笑著說，“我不會對卡捷琳娜做任何她不愿意的事情。”
“反正今天晚上算是被我逮著了！”
克勞蒂亞說著，還不忘瞪她一眼，把經紀人身份演繹到位。
不過當他們真正走進二號大橋邊的人群中后，不久便分散開了。
分散是指，當卡捷琳娜回過神時，夜月雯已經沒有再和什么人說話，而是專注地望著夜空。與此同時克勞蒂亞也已經不在她的視野范圍之內。
美麗的極光在穆特河寬闊的河面上浮動。
克勞蒂亞坐在河邊的長椅上，小灰老鼠坐在她的膝蓋上。
克勞蒂亞伸伸懶腰，打了一個哈欠。
“夜魔也會困嗎？”小老鼠問她。
“會，但現在并不困。”她說，“不過這樣做很舒服。”
“剛才碰到的是您的熟人。我還以為您打算和他們多待一會兒。”
“然后你就可以趁此機會體驗一下寵物的生活？”克勞蒂亞沖她笑笑，“雖然看戲是很好，但有時候也該善解人意一些。我看得出卡捷琳娜喜歡那個，叫什么來著，吳雯？”
“卡捷琳娜小姐好漂亮。”
“是的。”
“您是她的經紀人。那她是普通人類嗎？”
“實際上，不是。不過我不告訴你她究竟是什么，因為她現在還覺得自己是‘人類’，她會很在意自己的身份變化。”
“那……剛才碰到的那位先生是人類嗎？”七十二換了個問題。
“我也是第一次見他。”克勞蒂亞說，“我不知道。不過應該是人類吧。”
她們望著稍遠處的浮動光影，在音樂聲中，那些光芒交織成為一個巴比倫花園。
過了一會兒，七十二開口問：“非人類也會喜歡上人類？”
“你沒有看過類似的影視作品嗎？”克勞蒂亞笑著說，“不同物種的相戀。”
“我聽說人類的文學作品不能當真。”七十二認真地說。看來這個觀念是從小被教導給她的。
“確實。”克勞蒂亞點頭，“確實如此。”
“所以人類真的會與不是人類的物種相愛？”
“會的。反正據我所知是有的。但很多時候那種人被稱為‘變態’。如果他們想，會去接受治療，如果他們不想，那么繼續愛著自己的小貓小狗、或者洋娃娃——就行了。大多數時候如果沒有什么危害，人類社會允許各種各樣的個體存在。”
克勞蒂亞歪了歪腦袋。
“等等，你是說相愛。”
“唔……”小灰鼠從不在意措辭，沒理解克勞蒂亞的意思。
“相愛這個問題嘛，”克勞蒂亞微微皺著眉，“是的，也有相愛的例子，不過一般那都是很久以前的故事。”
“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久到魔法生物還有很多。人與人魚、精靈、狼人、吸血鬼，種種，都發生過愛情。”
接下來，克勞蒂亞對她解釋道：“相愛的要求在于雙方，所以條件是很苛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