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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天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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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中有著宮中的規矩,一般來說,沒有結拜兄弟什么的,防止相互勾結,蒙蔽皇帝。而派系就是這樣的“父子傳承”,因此收義子的風氣就很流行。

  然而韓康那么多的義子,陳大可以說是排在末尾的那一個。一來沒前途。明朝能進司禮監或者二十四監高品太監的,一般都要求內書房出身,就像官員的正途出身是進士一樣。而陳大入宮時根本沒被安排進入內書房,一直在打雜,因此未來根本就不可能有光明前途。

  二來曾經改換門庭過。別看宮斗是爾虞我詐,根本就沒有下限。但口碑依然很重要,尤其是太監特別重視親情。因此陳大另拜干爹的行為很令人不齒。

  因此等到萬歷親政,韓康一步登天進了司禮監后,雖然對陳大的態度依然不遠不近,但起碼能混個平安。畢竟每年陳大的孝敬問安禮數不缺,總是有那么一份關系在的。

  然而在一個月前,有兩顆寂寞的心走在一起,陳大與一位宮女拜了對食。沒想到那宮女另有一位追求者,就是那個名叫安福的小太監。這一來,就……爭風吃醋了。

  而安福的干爹陳公公,他在司禮監的排名就比韓康高。尤其是他們的“父子關系”關系密切,與韓康陳大名義上的那種完全不同,于是韓康就根本不想惹這樣的麻煩,暗示陳大能知趣,自動退出,反正就是些虛鳳假凰的假玩意。

  垂頭喪氣的回到自己所住的屋子,屋里等候著一位宮女。她著急的迎上前:“陳郎,干爹怎么說?”

  握住那宮女的手,陳大似乎已經下定決心:“蕓娘,護不住你,我情愿去死!這宮中留不下了,干爹根本不管,安福那個王八蛋早晚會下手。我身邊還存著五十兩銀子,想辦法出宮一次,一定要找份差事,遠遠的離開。以后有了前程,再與你白頭偕老。”

  “嗯。”蕓娘心酸的落下淚,卻溫柔的靠在陳大身上,“陳郎,我會等你。咦?找差事?錢哪兒來?”

  陳大一咬牙,眼神兇惡:“借京債!”

  “啊?”

  皇宮外的英國公府中,輕歌曼舞、美酒佳肴。英國公是在京勛貴中排位第一,因此今日設宴,勛貴幾乎人人到場。

  幾位勛哥無心歌舞,在一旁竊竊私語:“臨清那邊實在無能,去了近六百帶刀的漢子,還落得一敗涂地?”

  “好了。起碼每月能有1500箱,咱們每家都能分不少。臨清那邊還是有功,就毋須苛求啦!”

  “1500箱怎么夠?我就不信,你們幾家就沒人求上門。哪里都是交情,哪里也都是得罪人。到底給誰不給睡?咱們哪家都得罪不起。還不如想辦法把那刁民抓了,都不用找罪名,他養那么多人就能按上個造反。只要問出那火柴的方子,那以后就是我們幾家的。”

  “呵呵,你還是軍漢脾氣,邊關的寒風還沒吃夠?真逼的那刁民一拍兩散,其他不說,每月送進宮的定要保證,萬一斷了幾個月,難道你去向陛下解釋?”

  “我不就是那么一說嗎?反正1500箱太少。我就不信真的油鹽不進,那刁民就真的不怕死?”

  “誒,千萬別莽撞。要多幾箱可以去私下談。私下用手段也可以。千萬別大動干戈,你以為就沒有有心人?現在這京城內外,到處打聽這火柴哪兒來的人有多少?真以為別家就沒有手段?早晚會找到那刁民那里!”

  “啊?那該怎么辦?”

  “所以說,捏在咱們手中是對的!但要講究個手段!還有,各自都管住府里的人!你們在自己府里也要管好自己的嘴!”

  而在那幾個勛貴身邊,不時傳來幾道羨慕的目光。而其中的一道,正是坐在角落里的遂安伯陳澍。而周圍的勛貴都離的陳澍遠遠的,主動說話的更是一個都沒有,仿佛像是他得了傳染病。陳澍喝著悶酒,心里越來越生氣,甚至食不知味,感覺自己已經被整個世界拋棄。

  陳澍此人比較有功名心,但也比較愛這大明江山。因此當年張居正推出一條鞭法,他就公開表示支持,也得到了張居正的賞識和嘉獎。

  然而一條鞭法卻侵害了全體勛貴的利益,無形之中,陳澍就成為了勛貴中的叛徒。可陳澍心中一直堅持著信念:“我已經是世襲伯爵了,根本就不可能再進一步。如果不是為了皇帝和這大明天下,何必去支持一條鞭法呢?而且怎么看,這一條鞭法也是正確的啊?”

  在張居正權侵朝野的年代,陳澍這樣的態度當然沒有問題,而且其他勛貴最多背后嘀咕幾句。可是風水輪流轉,等張居正死了后,萬歷親政,一下子就“撥亂反正”,陳澍立刻就變成了里外不是人。

  而且清算之風越刮越猛烈,陳澍每天都在害怕刮到自己頭上。萬一宮中下旨,廢除了自己的世襲伯爵,那還有何面目面對列祖列宗?就算萬死都不能追回這樣的后悔。

  雖然今日英國公府依然邀請自己,但明顯已經變成了邊緣人物。陳澍心中變得越來越委屈:“我明明是在做正確的事啊?我沒做錯啊?”

  越想越氣惱,陳澍感覺自己與周圍已經格格不入。于是起身向英國公托病告罪,提前離開了這場宴會。

  回到自己的伯府,一進門,嫡子陳瑋就迎上前:“伯爺!您怎么回來的那么早?”

  “無事!”陳澍臉色稍緩,發覺陳瑋的臉色同樣憔悴。想起當時為了一條鞭法,陳瑋與自己一樣公開表示支持。現在也同樣會擔驚受怕,于是就安慰道,“你要注意身子,別想太多。一切有我。”

  然而就在這時,陳澍突然眼角掃到邊上的庶五子陳玜,突然心中冒起一股無名火,遷怒起這個平常懦弱無比的兒子:“你今天又準備去哪里?天天游手好閑,養著你有什么用?”

  “伯爺?”陳玜被罵的莫名其妙。

  “還敢頂嘴?你……”

  隨著陳澍滔滔不絕的罵聲,陳玜很老實的彎腰聽訓,反正他已經被罵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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