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當然只是在學生面前的表現。
現在的學生情商都很高，特別那些喜歡在講師面前表現，積極參加，甚至是組織各種團隊活動的；
有些事情，不用說得太多，他們就能理會到自己的要求；
葉春標心里，其實并沒有在學生面前表現得那么淡然，他直接給系教導主任打了個電話，約了面談。
參加機器人大賽，珠市大學的慣倒，一般都是由一到兩位老師，然后一位校領導帶隊；
而今年，帶隊的校領導就是教導主任徐林，一位四十多歲的教授；
一通匯報之后，徐林對此很感興趣，因為葉春標信誓旦旦這項技術可以給校機器人隊在比賽中獲得榮譽；
坐上了領導崗位，被考核的東西，就是成效，成績....
畢業率，考試通過率，就業率等等....
而像機械自動化這類的熱門專業，最容易體現出成績的，自然就是榮譽；
像全國機器人大賽這樣權威的比賽，只要能拿下一個獎項，顯然能起到很好的宣傳作用，而且也提升學校在國內甚至是國際上的影響.....
只不過，每一年，珠市大學都是陪太子讀書，半個獎項都拿過，全都被電子科大，西大之類的前幾大院校給包攬了；
能有這么一個機會，哪怕只是一絲希望，在徐林看來，也是值得盡力去爭取，去嘗試；
于是他認真用筆記錄下葉春標提供的線索：
田市的一個縣城里；
夜宵街；
六條腿的機器人....只要能獲獎，六條腿算什么，搞得像蜈蚣那以多腳都沒關系！
能開瓶，倒酒，能清理垃圾....
最重要的是能跳...像狍子那樣的跳....
這一點很關鍵，徐林很清楚，自己學校的機器人在參賽時，跨越障礙賽道時就是弱項，比別的學校慢了好多不說，還屢屢出錯....
這要是能跳了，那簡直就是神助功啊，八強不敢想，但是十六強肯定是能進了！
和葉春標聊了幾句沒營養的話，然后讓他也催一下那些學生盡快聯系上對方，兩人便結束了交談。
有了這么重要的東西吸引，徐林的反應，自然不會慢；
他馬上就行動了.....
如果說學校，或者說院校的老師，手里最大的資源，那就是他們教過的學生；
珠市大學的規模并不小，擴招之后更大，每年的畢業生都有一兩千；
這些人遍布全國各地，若說桃李滿天下也并無不可；
徐林沒有選擇一個個打電話，而是挑選了每一屆的那幾個活躍分子，特別是家在田市那一塊的，讓他們幫忙打聽線索....
甚至還讓他們加了自己平時幾乎不怎么用的微信號——它平時的作用是買菜，買東西方便；
然后，不到一個小時....
徐林便收到了幾個通過微信發來的視頻，還有些帶著地址，有的甚至帶著付款憑證，有些則帶了一段文字說明；
看著那些視頻，徐林是越看越歡喜——早有這玩意，哪會在機器人大賽上次次陪跑？
心里不免有些惋惜；
看看那機器人都干的些什么事？
倒酒，倒垃圾，放歌，簽名，就是為了討點小費.....
用尖端的技術去討小費，這已經不是大材小用了，而是叫暴殄天物！
同樣，它又很神奇，或者換句話說，很先進；
撿啤酒瓶，撿易垃罐，然后還活動自如，附近也沒看到有在遙控操作的人.....
也就是說，它如果把那不知道有多厚重的外殼去掉，再把那些什么機械臂去掉，甚至在賽場上現場遙控，那肯定會比視頻里表現的更加靈活；
這簡直是作弊啊，虐其它學校簡直就是易如反掌啊！
而且，簡直是天降良機，以那個機器人只出現在一個小縣城，而且還沒有什么業內的消息暴露，也就是說，它很可能是一群機器人愛好者發明出來的....
并且，很可能還沒有和任何企業合作；
心情大好的徐林很難得地一一回復了那些微信，表示感謝，然后讓他們盡可能去找到制作者的聯系方式。
而那個付款憑證，則是發給了一個計算機專業畢業，在公安系統里工作的學生；
這個學生學習不錯，而且——會做人。
很快，徐林就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王北北，畢業于桂省職業技術學院汽修專業，電話號碼：139....父母經營一家廢品回收場....
看到這些信息，徐林有種，嗯，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好些年前聽過傳言，說藍翔技校的計算機學生黑了老美的政府網站；
如今，又冒出個職院的汽修學生，造出了牛得不得了的機器人....
難道現在的職業教育已經牛到這種地步？
前者，是真是假沒辦法判斷，即便是真的，至少專業上還有所關聯；
而后者，是自己幾乎算親眼看到的事實，而且還是跨專業的，甚至可以說是跨領域的....
這些對現在的徐林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個人是桂省職院的，而那個學校，甚至連參加全國機器人大賽的資格都沒有；
徐林還特別上網查過——他們壓根就沒有相關的專業。
所以，不用擔心這個發明者會有偏向與母校合作的傾向....
考慮了一下洽談的方式，甚至還醞釀了一下情緒后，徐林開始拿起電話....趁著別的學校或者企業還沒發現這個人，盡早和他達成合作。
這是共贏，至于自己要付出什么，徐林覺得，在自己的權限內，還是有很多可以操作的地方，至少先要把對方拖住，然后再向院長申請....
——————，
看過了表哥的微信之后，王北北幾乎都是在不安中度過的；
他翻了不止一遍的刑法，還有治安管理條例，甚至還考慮過去自首；
而且，還悄悄地去資詢了律師——一個通過表哥在飯桌上認識的律師；
用的問法就是：我有一個朋友，他在外面，用了些借口，討到了一千來塊錢，這樣算不算犯罪，如果犯了，大概會怎么判？
律師的回答很簡單：如果單次討獲的金額不大，那不算上犯罪，連違法都算不上，但是如果對方報警，要退還非法所得，并處一定的罰金.....
等等等等，都是公式上的話，聽得王北北云里霧里，但是總算是有點心安；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要是自己不出那討錢的主意，也不至于現在滿城通輯啊！
表哥的微信朋友圈可是一天更新一次，還是那個信息，煩死！
這時候，一個電話打進來，外省的，而且是座機。
王北北看了一眼，然后直接掛掉，這種號碼，要么就是什么推薦股票，要么就是什么性感荷官在線發牌，再不然，就是什么中獎信息....
平時還能接下聊兩句，反正無聊，這時候正煩，不想接這個。
沒想到，剛掛掉，對方又打來了。
王北北愣了一下，然后還是接聽了。
“喂，你好。”
“你好，請問是王北北同學嗎？”
“我是，有什么事？”王北北下意識回答道，這聲音有點怪，怎么感覺就像老師的腔調，讓他那幾年培養出來的恐懼感本能地冒了出來。
“你先別掛電話，聽我慢慢說，”那邊先是說了這么一句，然后緩了一下：“我是珠市大學的電子及機械系的系主任，我姓徐....”
王北北想了想，這個大學的名字聽過，但是沒怎么接觸，這跟自己的母校完全就不是一個檔次的；
不對，用檔次來比都不太對勁，因為人家怎么也算是要正兒八經考進去的名牌大學，差不多算是交錢就能上的職院沒法跟人家比；
“徐主任你好，請問有什么事？”王北北下意識回答道。
“是這樣的，我是帶著很大的誠意來和你談合作的，我知道你手里有一款機器人，我想以學校的名譽來合作，技術是你的就是你的，我們學校的實力很強，你可以在網上搜一搜，我們也可以后面再談具體的合作內容，我相信，這是一個共贏的合作。”
合作？合作個鬼，老子都輪到要吃官司了！
而且，跟一個院校合作，即便是再牛叉的院校，有清，北，復，這些牛嗎？
這些都不重要，你能讓老子擺脫官司？
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技術也不是我的，是張一帆的，當然，肯定不能說出去。
“經費，學院也是有一些的，然后，資源，政策也是會有的，這些都請你放心，”電話那頭說道。
可是我關心的不是這個！我怕坐牢！
王北北沉默了許久，這事不承認，似乎對方已經拿準了自己，連電話，姓名什么都搞清楚了；
承認和不承認有差別嗎？對方就一直在那里說，在那里說...根本沒有自己辯解的機會.....
“我能在你說的合作里面得到什么？”
王北北并不是個談判專家，甚至連商場的經驗也沒有；
“比如說校企合辦的企業，稅費這一塊會少一些，校園招聘可以給你們很大的宣傳，再或者，是學校和你們合作的項目，有問題，珠大可以站出來....”
“這個，我需要和我的合伙人談一下，您還需要稍等。”王北北說道。
在王北北眼里，什么東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想坐牢，哪怕拘留所也不想。
真的不想，心里真的怕，不到萬不得已，他真不想選這個選項。
原意接觸的，其實就是因為那個徐主任的那句話，有問題，珠大可以站出來。
這話可以理解成為，珠大有能力扛了這事....
至于怎么合作，其實可以談的嘛，談不攏再說....
王北北是驚弓之鳥，張一帆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