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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一章 問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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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軍?!”

  趙軍看到抵達這里的居然是秦軍,既是驚又是怒,驚的是秦軍居然也有攻擊雁門關的計劃,怒的是秦軍居然和北狄聯合!

  “秦軍和匈奴人聯合了!”

  “該死的秦人!”

  趙軍當然不認為秦軍出現在這里是來幫忙的,事實上雁門關并沒有收到這種消息。

  恒山武士們也不會相信,畢竟剛剛才和秦軍在長平打過好幾次生死戰斗。

  所以答案當然很明顯了。

  但話雖如此,趙軍卻突然發現,匈奴人同樣很慌!

  “怎么回事,他們不是和秦軍一起的嗎?”

  “不,這個情況……”

  “秦軍是突然出現在這里的,不是和匈奴人聯合的,他們是從哪里過來的?”

  趙軍有巨大的疑問,但是匈奴人知道秦軍是怎么過來的!

  他們殲滅了西北方的陸渾人,從那片大原野殺穿,抵達了雁門關!

  “秦軍……滅了陸渾!”

  金天君王的眼睛都瞪著,怒不可遏,秦軍滅戎狄,雖然不是一次兩次,但也并非幾日之功就可以辦到的,不然當年和西方八戎打了幾十年才徹底降伏他們……

  除非……

  金天君王精神時陡然大震:“秦軍也有類似恒山武士的強大軍團,如此才能摧枯拉朽,粉碎陸渾!”

  “又或者,有天帝人物!”

  不論是哪一個結果,對于匈奴的士氣打擊都是致命的,而方見到遠方秦軍的時候,鬼方的部隊,揚拒人和伊洛人,都在同時向西方移動!

  數萬戰馬與驚天的氣息,化為流轉的洪流,而直到這個時候,趙軍才確認,秦軍確實是沒有和北狄攪和在一起,他們的出現,完全在戰爭雙方的預料之外!

  遠方也有戰馬的聲音,秦人收八戎,于是優良的戰馬已經不缺,秦軍的騎兵沖擊過來,帶著那些鸞鳥與天騎兵,而沖在最前面的,則有五百人!

  這五百人披頭散發,狀如鬼神,力大無窮,鬼方的前鋒士兵,一個照面就被旄頭騎直接撕碎!

  如天神惡鬼,而鬼方大軍中,猛然飛起一人,鬼方的君主拔地而起,手中長矛化為流星,瞬間將云海震開!

  天威倒卷,此時五百騎士同時呼出一口威氣,只見到天地色變,一頭青牛化出,腦袋一晃,張口一吞,那傾裂云天的一擊,所攜帶的萬鈞元氣,被直接從世上抹去!

  “嗯?!”

  鬼方的君主瞪起眼睛,他的祖輩昔年率領北狄大破天子六師,卻是不曾見過中原還有這種本事!

  “有點意思,居然能和我較量!”

  不下于金天君王的氣息在此時爆發出來,堪比天神圣人的力量,震顫整個世間。

  鬼方的君主瞇起眼睛,他不再動用天地偉力,而是要沖過去,用強大的肉體,直接將這些奇怪的騎士撕碎!

  “未必有這么容易!”

  一聲如嘲笑般的呼喊,秦軍如浪潮一般,向前壓來,而這時候,白起的聲音從中間傳遞至四方!

  “鬼方的人頭,左耳,軍工記上,一個算三個!”

  秦軍以人頭計功勛,此時聽到這句話,疲憊之師瞬間化為餓狼餓虎,士氣猛然上升,此刻在秦軍眼中,鬼方人已經不再是敵人,而是功勛!

  秦被甲百萬。山東之士被甲蒙胄以會戰,秦人捐甲徒褐以趨敵,左挈人頭,右挾生虜!

  “秦軍和鬼方人打起來了!他們不是一伙的!”

  趙軍士氣大振,既然秦軍不是和戎狄一路的,那他們打起來了,對于趙國當然是一個極好的結果!

  能減緩一些敵人的力量,就盡量減緩一些!

  恒山武士的后退止住了,匈奴三王也有人開始受傷,不敵而后撤,呼衍王殺死了兩個武士之后,自己重傷,不得不后退離開,但是接引他的匈奴勇士至少死了上千人,才堪堪把他救回去!

  不過這時候,白馬胡巫出現了。

  “龍神,我已經好了,與我同擊,拿下趙悝!殺李牧!”

  天帝級人物動作,自然是天崩地裂的情況,圣人能起三江之水,神人能驅天地流光運轉之力,而六年前,一群天帝人物出手,幾乎把整個楚國都打碎了,河山高川化為烏有,萬物眾生焚為灰燼……

  只不過神道受到的限制較為巨大,雖然對其他人物一對一有天地之力加持的優勢,但如果遇到軍陣,就會自縛手腳成為劣勢,渾身解數不得使用。

  白馬胡巫恢復過來,此時也正是恒山武士減員嚴重的時候,他正可以不受束縛,大打出手!

  劍氣橫空,只聽得一聲“天縱之間”,當初打退姚先生的那一道絕世劍法再度顯化!

  同時,龍神卷起風暴,胡巫施展翻山倒海的神力!

  陰陽都渾濁,天帝人物的對決使得這片人間都在不斷搖晃,眾所周知,韓趙魏三國分晉之后,晉國的古天帝就消失,故而三家并沒有九天上帝坐鎮國度。

  而趙悝,這位曾經請教過南華真君一招半式的趙國前太子,就相當于趙國的守護天帝!

  這片世間與群山都在顫抖,而圣人的氣息,顓孫師向前,與弟子們遇到了金天君王。

  “儒家七十二圣人,都是老人了。”

  金天君王殺意毫無阻滯,而徑路圣子上前,亦來助他!

  二位天神壓來,勢必要把這位老圣人斬殺當場!

  但是這個時候,祭天金人發出了聲音。

  “儒家的道,可以聽一聽嗎?”

  在大戰中論道,顯然不是什么正常的行為,但是顓孫師卻答應了。而金天君王與徑路圣子,在詫異的看了一眼大金人后,就默默的退開了。

  “還請二位暫且休戈,與我同聽儒家之道。”

  “活過千年的圣人啊,不折不扣的古人,古人的智慧與道理,這是一個探討的好機會。”

  徑路圣子稱是,而金天君王卻道:“我長生十萬勇士,如今已去三四,您這論道,不該在這個時候!”

  然而祭天金人道:“這很公平,趙國的軍隊沒有天神,李牧油盡燈枯,趙悝以一敵二,而你二人與我等入陣,便是破壞了平衡。”

  “十萬人都打不過對面嗎,那在天神一昧的庇護下,這些戰士也能被稱為勇士嗎?”

  “至于生死,自然和人是渾一的,人的生死變化是沒有什么區別的,既是生者也是死者,六年前幽冥入世,死人與活人都在為一點點的利益爭斗不休,那死人與活人還是沒有區別的。”

  金天君王瞪著眼睛,但他不能反抗這位金人,這位是指點了渾邪大單于的人,也是白馬胡巫的老師。

  更是匈奴人眼中的“天主”!

  “誒,你不能理解我,就像是春秋時代,庚桑楚的弟子不能理解庚桑楚一樣,但是庚桑楚可以讓他的弟子去找老聃,但是你們,我又應該讓你們去找誰呢?”

  “這世上沒有超越我的人,我想傾聽萬物的道理,于是就都能見證,道尊們的話語也為我所聞,于是你們就很悲哀,如果我的道理你們都不能理解,那么你們就永遠與大道無緣了。”

  “還是說尋找熒惑道尊那個女人呢,她喜歡征戰與殺戮,但對于真正自然的道卻知之甚少,她只是一個道的傀儡罷了,用強大的武力來掩飾她那孱弱至極的精神……”

  金天君王不滿道:“強大的精神雖然可以引動天地的共鳴,甚至隱隱觸及于道,然而過于強大與融入,卻也會失去自我與天地同化!”

  金人道:“是啊,這正是因為你們的境界低微,所以看到的只有可怕的事情,高一層的人能在生死之間看到突破,這就是掌握了大破滅的人了。”

  “生死有五重變化,每一次的變化都是徹頭徹尾的蛻變,你們看不到大破滅,古往今來也沒有幾個人能夠看到。”

  祭天金人用最平淡的語氣來說著最讓人憤怒的話,但對于他來說或許本就是這樣。

  金天君王:“過去的宗師,不敢像是您這般說話。”

  祭天金人:“你說的對,因為他們眼中有太多未知。”

  “而我,當我蘇醒的時候,眼中所見到的,便是如此世間。”

  祭天金人一言一行都帶有天地的道韻,顓孫師則是問道:“你這是給予我們公平?”

  “你想要問什么道?你既然說世間一切的道理你都已經通曉,那我的道理,你又有什么必要來問?”

  然而祭天金人卻是道:“錯了,世間很多道理,我雖然通曉,但是世人自己也有不符合大道的邏輯與解釋。”

  “就像是樹葉上的脈絡,一條一條的延伸蔓延,大小粗細各不相同,但是它們卻都是從一根主干延伸出來的。”

  “所以我要問你,什么是仁義?”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但是仁義二字,儒家八派卻是各有說法。”

  “你的仁義呢?是站在這里,阻擋匈奴入侵,這就是仁義了嗎?”

  “你自認為是仁義的君子嗎?”

  顓孫師道:“恩者仁也,理者義也,真正的志士仁人都不會因為貪生怕死而損害仁義,為了成全仁德,可以不顧自己的生命。”

  “我未必是一個君子,你提到了庚桑楚,那么春秋時期那位庚桑楚也說過,世人都以為他是大賢者,但他自己卻不認為,并且很反感。他的弟子不能理解,所以才有了后來他的弟子南伯子拜訪老聃一事。”

  “而你也未必是一個小人,因為你們不理解小人的意義,用我的道德來約束你們那是不正確的。”

  “就像是讓擅水的濮人去走蜀國人的山路,那么濮人肯定走的歪七扭八如同鴨子一樣了。”

  “魚兒躍出水面,是為了呼吸到天地中的氣,當然也可能出于其他的原因。畢竟子非魚而不知魚之樂,你們不懂君子的意義。”

  “我是一個士,曾經是卑賤有罪的人,是仲尼教導了我,于是我成為士。”

  “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

  作為一個“士”,臨到危難的時候,就要把自己的生命拿出來,看到有利可得時,便要考慮一下應該不應該得。

  祭天金人言道:“你是世人以為的君子,而你自己不過是在走自己的仁義。”

  “這就是你的仁義啊,簡單質樸,但很有道理,你認為應該阻止我們,所以你來了。”

  “但是……”

  祭天金人道:“魚爭相投水,人爭相求道。爭相投水的魚,掘地成池便給養充裕;爭相求道的人,漠然無所作為便心性平適。所以說,魚相忘于天下里,人相忘于道術中。”

  “所以你是‘畸人’,就是不同于世俗而又等同于自然的人。所以說,自然的小人就是人世間的君子;人世間的君子就是自然的小人。”

  “你是見不得生死的人。”

  顓孫師氣的笑了:“你這也和公孫龍子一樣都是詭辯!君子從來只有人世間的君子,自然是自然的蒙昧,難道你是要標榜,汝等披發而左衽之人,都是自然的君子嗎?”

  “那如果是這樣,自然的君子恐怕要低劣于人間的君子了,因為你們的這些行為,我們在堯舜禹三代之后,就已經結束了!”

  祭天金人道:“堯?堯的時候,意而子拜訪許由。許由問他,堯把什么東西給予了他?意而子說,堯對他講,讓他一定得親身實踐仁義并明白無誤地闡明是非。”

  “所以許由罵他,說是堯用‘仁義’在他的額上刻下了印記,又用‘是非’割下了他的鼻子,他已經不能游處于逍遙放蕩、縱任不拘、輾轉變化了。”

  “這是小仁義,我看清了你的仁義,很不錯的仁義……但太小了,也太狹窄了。”

  “如果把自己作為施展仁義的籌碼,那么從頭到尾,你只有一次施展仁義的機會,舍身者,小仁義。”

  祭天金人說完,徑路圣子手中一柄劍飛來,被他操縱,壓在顓孫師眼前!

  “殺身成仁?”

  帶著疑問的聲音,又像是最后的試探與詢問,顓孫師嘆了口氣,而那柄劍壓到脖頸上的時候,止住了。

  就像是有一個人站在這里,握住了劍柄!

  隨后,劍尖調轉,嗡的一聲反向斬了回去!

  “人所以靈于萬物者,仁也。”

  “死物問仁,惠施問魚,何其可笑也?”

  天地之間,聲音不知其所來,諸神驚詫,又見一只手掌顯化,虛幻蒙昧之間而出,云煙繚繞,反手一抬。

  整片恒山大野,盡起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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