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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九章 鬼門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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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鏘——

  劍的光芒映照著大司命的面孔,這位著名的神人抬起頭來,顫抖著,因為天姥山此時已經化為人間地獄。

  七圣盡滅!

  大司命感覺渾身的力量都被抽干了,難怪自己一個照面就被擊敗,對方除了有那專門克制鬼神的一劍之外,對于自己來說,確實是一個難以對付的對手。

  大意了,被一個照面秒殺,也是因為自己托大,不然以自己的水準,堪比亞圣的境界,身為神人更是主宰高天,依托東皇陛下以及楚國之力,能夠司掌生死變幻,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一個照面就被斬成重傷。

  但現在,后悔已經晚了。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嗎?我以為你最多傷那三四個人,然后再拿點簡牘,就自己走了。”

  “我以為你...說的誅圣,不過就只是說說而已啊!”

  程知遠的劍尖移向大司命的眉心,但大司命知道,程知遠會依照前言,不會殺他,但是那股死氣與沸騰的,翻滾的殺意,還是讓他不寒而栗。

  “用了四刻。”

  一個時辰是八刻。

  也就是半個時辰。

  “七圣死,屬實沒有牌面,當初秦商先生重傷在定秦之下,自我滅亡之后,天空有禮樂鐘鼓敲響,天地都在為他的死而悲傷,但如今這些圣人死去,天地在震動,卻不曾哭泣,更不要說禮樂來迎了。”

  “這,就是你的主神,撕裂了天道而造成的后果嗎?”

  大司命嘆息:“會恢復的,那柄不盡天鉤,并不是人間可以掌握的東西,能撕開也只是短暫而已,東皇只是為了讓青火降于廬山,讓天道更轉的進程更快一些而已。”

  大司命幽幽嘆息:“這可真是一場噩夢啊....”

  程知遠卻也點頭:“是啊。”

  大司命所說的噩夢,指的是天姥山的血戰與這地獄般的場景,七圣沉淪血海,或被梟首,或被腰斬,或被貫胸而死,或被斬成七零八落的肉塊。

  而程知遠所說的噩夢,指的是東皇太一這次不計后果,胡來亂來的事情。

  廬山上的光芒已經蓋天蔽世,天之道火在此刻降臨下來。

  即使是遠在吳越大地的天姥山上,也能清楚感覺到遙遠廬山處的震動,那種給世人以心悸的威嚴,那種給世間以恐怖的氣魄,仿若廬山的紅塵與道火,就清晰可見的,浮動在自己的眼前一般!

  不論你是在天之盡頭,還是地之龍淵!

  天姥山受到刺激,此時那不可捉摸之地,不斷飛出金色的簡牘,程知遠大袖一展,這一次布下天羅地網,無數劍氣激射下來,連天如海,將所有簡牘全都壓住!

  “能壓下的全都壓得下,壓不住的,我也沒有招啊!”

  就像是第三枚簡牘突然脫手,既有第三枚簡牘過于強大與霸道的原因,也有因為自己借了來世太多氣運而產生的報應緣故在內。

  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直至第十四個。

  天平經并不多,一共十四枚簡牘,組成的經卷,堪堪能夠卷成一個小小的,瘦弱的圓柱。

  但現在缺了一枚。

  “天平經在我手里,這個事情,很快就會傳出去。”

  程知遠對大司命道:“這天底下沒有不透光的土墻,更何況這里連墻都沒有,一日連殺七圣,我當然知道我在做什么,這等于是把天平經在我手里的事情,告訴了天下圣人。”

  “但他們想來,便來吧,我知道有很多人都想要這些東西,尤其是當他們調查過,知道了這個是什么的時候。”

  “夜門的主圣辛卯子與我有大仇怨,但事實上,我和他甚至都沒見過面。”

  “但我殺了他們門中的圣子,也殺了他們門中的圣人,那作為一門之主,如今我既然已經抵達了這種境界,他就必須要出手來對付我。”

  “還有能直接壓制我,甚至擊垮我的,我認為東昆侖圣人很厲害,我如果對上他,估計是九死一生吧。”

  大司命忽然笑了起來,只是神色十分復雜。

  九死一生?

  是啊,有神游之法,連曾參的隨侯珠都鎖不住,東昆侖圣人再強,是當初在秦國大戰四方,一人獨戰數位圣人,但也未必能夠擒下程知遠。

  不是說看不起他的手段,而是因為,連天下兩至尊之器其一的隨侯珠都不行,那單單說袖里乾坤,封天鎮地的招數,天下已經沒有比這個珠子更厲害的玩意了。

  當年楚國伐隨,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得到隨侯珠,隨國有寶,卻不能守,楚國雖然付出了大代價,但是在當時的楚王看來,都是值得的。

  只是很可惜,楚國后來,因為掌握著和氏璧,楚懷王也經歷了隨侯曾經的窘迫之境,顛沛流離,郁郁而死。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更何況,我這是拿著天下所有修行人的命脈呢!”

  能書寫天道的東西,對于天下人來說,有多么恐懼,多么渴望?

  那絕對是平凡世人難以想象的瘋狂與黑暗。

  “大司命,趙國的魂魄放在你這里,在我去取回之前,你要好好留著你這條性命,當然,如果你愿意棄暗投明,來到學宮,擺脫鬼神之身份,脫離東皇太一,我也是極其歡迎的。”

  大司命苦笑起來:

  “那還多謝程夫子...沒想到當初貪婪之舉中,生出的一點敬畏之心,居然成了我今日活命的契機.....果真是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世事發生,必然是有它自己的道理與邏輯的。”

  “不過,東皇太一,掌握著我等的生殺大權,恐怕在他衰弱之前,我是沒有辦法應程夫子之邀,在學宮為客卿的了.....”

  程知遠:“會有那么一天的,大司命雖然貪了點....但畢竟是楚人,楚人性貪,不足稀奇,就好比魏國人都不喜歡為魏國效力,秦國人打仗喜歡把頭發散開嚇唬人,都是地方習慣而已.....”

  大司命嘆了口氣,此時程知遠的身形,在天姥山的頂峰處,不斷開始消失。

  天平經從不可捉摸之地飛出,而程知遠只能感覺到天地間幾個氣息異常的地方,至于通向其他遙遠大世的門扉,那還是沒看見的。

  云煙盡散,大司命背靠山崖,喃喃自語:

  “若是有朝一日,能得自由之身......鬼神雖好,卻依舊受制于人,號曰神人,身處神門,位高權重,為東皇奔波,到頭來卻讓我有些迷茫啊......”

  “云中君死,東皇陛下明明可以出手,卻看著他死,回頭便提用了曾經被關押起來的東君,而如今我差點死去,雖然是距離遙遠,不能來見,但東皇陛下即使在不遠處,應該也不會來救我的吧。”

  “道失是大,神亡是小,舍得之間,要做出有利于天帝本身的判斷,我等本是無名神靈,是遇到了東皇陛下才得以擢升,但鬼神終究是鬼神.....”

  “若我能得到上古天神遺澤,化為真正天神的話.....”

  大司命的精氣神明流逝停止了,但也是油盡燈枯,只剩下最后一口氣了。

  不過這時候,有人來了。

  山鬼女蘿出現在天佬山上,大司命詫異無比的看著她,而此時的山鬼,正在救治神靈。

  在以前,狐歧山時,蟲神就告訴那個失去了肉身的女山神,讓她前往楚地,山鬼可以救她。

  如今的女蘿,也在救大司命。

  “你不是從楚國離開了,怎么會出現在天姥山,是東皇陛下讓你來救我的嗎?”

  大司命顯得有些激動,他甚至開始為之前的懷疑感到慚愧,然而女蘿古怪,且負氣道:“大司命,你想的過多了,這一次東皇陛下出去....你給他辦事,你連這都不知道嗎?”

  “我早從楚國離開,當時只是負氣出來玩耍,卻沒想到后來楚國出了那般巨大的變故,神人交戰,我不想被卷入其中,便遠走東方,來到了吳越地。”

  “若是教我殺那些秦人,齊人,我殺也就殺了,半點心軟都不有,但是楚人,我怎得下得去手呢?”

  “方才我見到你從天空行過,直奔著天姥山而來,我便覺得不對,沒想到那程夫子更是厲害....一日殺七圣,這事情若是傳出去.....必教那些人嚇破了膽子啊!”

  “圣人的存在意義就是互相牽制,然而如勾踐,王闡,程知遠這些人,能夠以一敵數,甚至匹敵通水準的圣人對手,這已經打破了牽制的意義啊!”

  山鬼道:“我聽說二湘天子,在與齊軍僵持不下,而他們似乎透露過,東皇陛下,早就有回歸天上的意思了。”

  大司命:“東皇陛下回歸天上,是好事情,我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等到陛下飛升的那一日......”

  山鬼使勁搖頭:“不是,不是!他想要自己走!”

  說著,她苦笑一聲:“人間的鬼神而已,怎么可能被真正高貴的天帝所看重呢!”

  “九天主宰玩弄人間,我們雖然早有棋子的覺悟,但我們也是活生生的鬼神,我們亦有喜怒哀樂,也會悲傷失望啊......”

  大司命在這一瞬間明白了所有。

  “誒......”

  他長長的嘆了一聲,忽然感覺自己失去了很多的力量。

  “九歌眾神存在的意義是什么呢?棋子的話,閑棋也會有發揮作用的時候,逼棋更是進攻的先鋒主力,但我們,是什么棋也不算么......這又是什么意思呢.....”

  “不是說好,要立天庭的嗎?我怎么有些聽不懂了呢?你從兩天子處,到底聽到了什么啊。”

  山鬼:“天庭是天上的天庭,不是人間的啊!”

  “人間不過是天庭的下屬神國,源源不斷在天庭之下輪回不滅,我們也是一樣。星辰之下,萬物歡愉,沒有痛楚。”

  “天上還會有山鬼,還會有大司命,也會有東君,兩天子,但到時候,山鬼就不會是女蘿了,也可能是青蘿,蒼蘿....她會叫什么名字呢?”

  大司命簡直是一股涼氣沖開他的精氣神明,最后他居然放聲大哭起來。

  “天上到底有什么啊!”

  大司命向著天空吶喊,問出了這亙古的一句疑問!

  “都說天上是六道尊,九天帝,一位南華真君,然而六道尊從來不告訴世人天上的情況,他們真的都在同一片天空之上嗎?”

  “仙人的白玉京,又是哪里!”

  沒有人回應,天自然也不會,更不可能給予他回應,然而大司命看著這片天空,自萬古以來,他從沒有一日,對此片天穹如此的憎惡過!

  程知遠帶著一十三枚天平簡牘,瞬息之后回到了學宮之中。

  “殺圣了?”

  看到程知遠的狀態,諸子便立刻判斷出了問題,天姥山居然有人在等待?!

  而且,居然是圣人!

  程知遠簡單講述了一下經過,此時精氣神明也有很大程度的衰弱。

  “這幫碩鼠!天庭?他們想得倒美!”

  “廬山居然出了這般大事情!”

  兩地距離過于遙遠,這里根本收不到半點情況,只知道廬山青火下降,而程知遠一瞬間神游天地,自然看到了廬山的情況。

  “諸子!”

  程知遠向他們行禮:“天之青火下降,已是不可更改的事情了!此時的楚國,已然是人神混戰,仙妖同舞,廬山將有大劫,而東皇太一的謀劃,也足以威脅到天下了。”

  “但以我之能,雖然我可頃刻須臾,抵達廬山之下,但即使到了,也不能做出什么,然而我又必須去,因為此事,關乎到我的道理。”

  是的,關乎到程知遠的天命!

  機會只有這一次!兵行險招,想要完全從廬山之火中蛻變重生,必須要走這一次!

  但殺死東皇太一便屬于無稽之談,而且其他仙人,圣人,神人,乃至于妖鬼,也各有謀劃!

  不過變故,還沒有結束。

  此時此刻。

  裂開的天道中,出現了一輪太陽。

  程知遠失去了恐懼,但這種危險的感覺,還是讓他抬頭,只是那無匹的勇氣,相比較其他人,完全可以正面直視那個“太陽”!

  那是一輪黑色的太陽!就像是當世太陽的影子一般!

  “等.....”

  程知遠拿出了一面竹簡。

  安期聲當初準備的竹簡。

  “天舞時,莫測二日,鬼門關.....”

  “開!”

  廬山之下!

  東皇太一的身后,一面浩瀚無止,欲比天高的巨大神山突然拔地而起,上面有一株大桃樹,當中的光芒時隱時現,天地間的陰風與黃泉洶涌而現,而那座山上,有兩個已經化為石像,失去了所有神力的雕塑。

  那兩個雕塑神人名為“神荼”、“郁壘”!

  浩蕩的笑聲從其中傳出,那是高月的,是她的聲音!她應曾經的諾言,先行一步,以本尊之身,前來廬山,推開鬼道門戶!

  那大山之后的黑暗中,隱隱有一位巨大神人的影子出現,仿佛在用力,從黃泉來到世間,威嚴不可近,人間難以匹敵!

  “東海之外.....鬼門關口....”

  “度朔之山,帝慶甲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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