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誕生至如今,甘棠知道,命運是不可更改的,很多事情,生來天已注定,自己再怎么去反抗都是徒勞,這個世界便是如此運轉的,天禮森嚴,而在天禮未曾完善之前,統領世間的,是天綱。
直至如今,天綱也依舊存在,只是天禮更被世人所接受,故而天禮代替了天綱,占據了原本屬于天綱的部分權限,而原本的天綱逐漸被弱化,到現在,它所負責的,也就只剩下最基本的,維持世界的自然運轉。
甘棠這個名字,來源于真正的二十二代君王,而她,其實不過是當年被摹刻下的一道影子,她是神怪,并非是那位真正的二十二代涂山之王。
這就是命運,她永遠只是一個替代品,只是一個贗品,永遠成為不了真實。
所以程知遠給她許下了大言不慚的承諾,而甘棠并不相信程知遠的鬼話。
這世上沒有輕而易舉的相信,甘棠謹記自己的身份,她是神怪,并不真的是那位涂山之王,所以她的職責,就是對程知遠進行考核,如果這個少年不能用真正的道理去說服她,而是妄想用一些小伎倆來蒙混過關,甘棠對于這種手段,是絕對不會上當的。
她對于心靈設置了防備,于是當兩個人試圖用精神產生共鳴的時候,不出意外的失敗了。
程知遠撓了撓頭,皺起眉,感覺到有些古怪,他看了甘棠一眼,后者神情無悲無喜,仿佛剛剛的失敗她渾不在意一眼。
“嘖,真是難搞的少女。”
程知遠不無郁悶的想著,眼前這個神怪居然如此固執,他可以打賭,剛剛對方并沒有完全放開自己的心靈,所以精神并不純粹,含著其他思想來進行糅合,那么結果就可想而知了。
“我以為你是可以理解的。”
程知遠帶著惋惜,隨后負起了手,而少女也負著手,她仰起頭,看著距離自己身前只有三步,但卻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俊朗少年。
少女沐浴在陽光中,青丘的殿堂顯得朦朧,她被襯托的神圣起來,一如所有少年心底深處最希冀看到的那個姑娘一樣。
在這一刻,幻覺可以替代真正的感官,程知遠自然也感覺到目光中的少女面容有些模糊,但下一瞬間,劍鳴響徹在耳中,他的眼眸由逐漸渾噩轉為清醒。
這并不是甘棠在使用什么法術,而是她本身作為涂山的王,這種目見成幻的力量,是她與生俱來就擁有的。
據說這種能力,最初是來源于大禹的妻子女嬌。
程知遠的身上升騰起一種劍意,鋒銳無匹,又至誠無雜念,青劍意如龍般漸漸向四周蔓延,說劍人的體內,浩瀚的氣息,匹配著精氣神明,開始逐漸凝聚成一股可怕的大勢。
甘棠的嘴角就在此時微微勾起。
到頭來還是要做過一次,果不其然,之前的話語都是蒙騙,自己又怎么可能上這種當呢 她的身體外漸漸衍化出一片涂山死境,這種本領,程知遠在夢回商朝時,蘇己曾經就使用過這種能力,只是那時候他被奔云所傷,未曾見到涂山死境內發生的一切,否則程知遠或許就能從中推測一二,蘇己的真實身份,并不是歷史上的妲己。
妲己怎么可能拿著武王的天子之鉞涂山死境,作為青丘的君,涂山的王,即使是摹刻的倒影神怪,甘棠也依舊能夠施展,她的面色徹底冰冷下來,對程知遠無情的道 “拙劣的欺騙手段豈能瞞得過我現在,這里不歡迎你了,你的考核沒有通過,我要請你出去。”
程知遠面對她的斥責,并沒有爭辯,而是道“是真是假,一應便知。”
少年負手,未有退怯,而少女見到這一幕,則是發出冷笑,她的死境氣息逐漸籠罩了這片殿堂,那種磅礴浩大的威壓,如沉重的山岳,緩緩落在少年的肩頭。
只是此時,劍意沛然。
爭鋒相對,不露半點怯意程知遠與甘棠相距不過三步,兩人之間的氣勢交鋒已經讓殿堂的穹頂都漸漸滲開裂痕 “若我心中有鬼,則自然退出石碑,若我心中澄澈,神怪之威便對我毫無作用。”
程知遠開口“這是考核,并不是生死參悟,所以我知道這里的規矩,你是主人,我是客人,但你也是考官,而我則是考生。”
“我要說服你,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認為天命難違,但我卻覺得不盡然,世上充滿了變數,天下沒有兩朵一模一樣的花,也沒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你真的是甘棠嗎”
突如其來的問題,甘棠的面色陡然沉下去三分,她的死境籠罩住程知遠的劍意,那些拖拽的力量蔓延到程知遠的渾身遍野,然而讓她感到吃驚的是,眼前的這個仙人,并沒有被踢出石碑。
他依舊站在自己三步之前。
“你不是甘棠。”
程知遠的聲音又響起來,甘棠惱怒,冷聲道“我當然不是甘棠,你說的是那位真正的涂山君王,她早已經死了,我只是她的影子,我是這里的鎮守神怪而已”
“所以,你是誰”
程知遠微微俯身,這個問題仿佛直擊心靈最深處,甘棠深吸口氣,不予以回答。
“那很好,讓我們來找一個共同的話題。”
程知遠“為你取一個名字,一個獨屬于你的名字,你覺得如何”
甘棠面色冷漠“我不需要,我只是一個神怪,涂山的碑中不存在日月墜落的災難,也沒有干旱與洪水,青丘的國永遠是處于夢幻之中,而等我送走了你,我就可以繼續化為倒影,不需要名字,我只是作為一個摹刻的神怪存在,這就是我的意義。”
“下一個到來者與我交談,最多不會超過和你交談的時間,他就會被我踢出去,名字借用甘棠之名,又有什么不可”
程知遠“所以你依舊需要一個名字,要么完全繼承甘棠的名字,要么,正視自己”
甘棠咬牙,雙眸中瞳孔漸縮,恨聲道“我我”
她碑這么一打亂,程知遠的劍勢頓時為之一起純正的劍意,在頃刻之間便滲透進涂山王的氣勢中甘棠面色頓時大變,然而不過瞬間,程知遠陡然一聲清呵 “你還要沉緬于幻境中至幾時”
少年一聲呵斥,如晴天霹靂,甘棠好不容易提起的力量瞬間散盡,她被劍勢包裹,四周的陰暗霎時便被驅散少女耳中,此時只聽得程知遠的朗朗聲音 “高樓玉瓦,已成齏土;天宮王殿,俱都作古”
“虛假的的輝煌終究已是一捧黃塵,沉睡在過去不愿意清醒,涂山的王,居然如此幼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