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中天,太陽毫不吝嗇的將無窮的光和熱灑滿大地,燃燒自己以哺育世間萬物。
金色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卻又不熱,溫度正好。
漆黑的山洞中,尸體發火看著從洞口透入的陽光,心中想著:是個曬太陽的好天氣。
多年養成的習慣讓他正欲邁開步子,好好享受一下,可腳還沒抬起來,他卻又停住了。
曬太陽是他生前的愛好,那時候的他覺得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下是一件美妙而又享受的事情,但是現在則不然。
幽幽的嘆息著,然而這嘆息出口之后與自己想的不一樣。那嗷的怪異之聲好似野獸的嚎叫,它在提醒著尸體發火——你已經死了。
是啊,我不再是個活人,現在的我只是一個僵尸。一個在同惡魔的戰爭中死去,無盡的怨念與濃烈到極致的不甘讓靈魂無法安息,又被地獄惡魔從死亡的深淵驅趕回人世的亡靈。
如今,我操控著這具腐爛的軀體,盡管靈魂還是那個靈魂,身體還是那具身體,但生與死的界限早已在戰死的那一刻做了劃分,一切都隨之不同。
陽光!
這該死的陽光!
尸體發火的嘆息變為了怒吼。
他恨,恨這陽光讓他想起了從前的美好;他恨,恨自己的靈魂被困在這腐爛發臭的丑陋軀殼中;他恨,恨自己死了別人卻還活著。
他更恨那地獄魔神讓本該安息的亡魂無法安息,使得英勇戰死的自己還得為生前的敵人所驅策。
這種恨意在熊熊燃燒,始終令尸體發火的靈魂處于暴怒狀態,而憤怒的燃燒會吞噬人的理智,讓人陷入瘋狂。
亡者對生者的憎惡,被惡魔驅使的不甘,想要解脫卻又無能為力的憤怒,它們沖擊著尸體發火的靈魂,正將他僅剩的那點理智一點一點的消磨。
等到理智消耗殆盡的那一刻,尸體發火就將成為一具只憑本能行事的僵尸。在他自己的感覺中,那一天很快就會到來。
原本為保護人類而戰死沙場的英雄卻在死后成為了惡魔麾下的一名劊子手,真是莫大的諷刺。
尸體發火慘笑著,僵硬的肌肉讓他的笑容看不到半點感傷,只剩下了猙獰。
他知道在自己無力抵抗地獄魔神的力量成為僵尸的那一刻起,自己的命運就已注定,可他不希望荒野之地的那些自己生前同族的命運也被注定。
希望他們能見機離開,這樣就不會對上我們這些可憐的亡靈了。
尸體發火靜靜的站在洞中的黑暗處,從洞口照入的陽光落在前方,距離他也就一步之遙。
前進一步就是光明,然而我卻只能永墜黑暗。
悲哀嗎?
是的,確實挺悲哀的。
痛苦嗎?
是的,無盡的痛苦在啃噬著尸體發火的心。
憎恨嗎?
是的,為什么我英勇的戰死卻要承受這樣的折磨。
世道為何如此不公?
為什么?
為什么?
為什么?
尸體發火雙手抱頭,翻騰的怨念將他內心中最后一絲人性吞沒,當黑暗驅逐陽光將山洞變得漆黑如墨,當冰冷充斥整個山洞,一位從地獄歸來的亡靈英雄誕生了。
葉然抬頭朝一個方向看了一眼,那里正是尸體發火藏身的山洞所在。他剛才分明感覺到有個氣息變強了,由二十級的英雄生物變為了六十級。
尸體發火這是徹底沉淪了,他僅剩的人性消失,剩下的只有一具被亡魂所操控的尸體。
一個人類英雄淪落到這等地步,讓庇護所世界的其他人看了會怎么想?他們還能保持堅定的意志,誓死抵抗地獄惡魔?
連死了都不得安生,那么活著的人要怎么辦?
迪亞波羅不愧是地獄魔神,心理戰玩得挺溜。要是荒野之地的玩家真是庇護所世界的本土人類,對上尸體發火士氣非得受影響不可,可惜迪亞波羅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會有玩家這種存在。
視線落到光屏上的某個地方,葉然看到沖在最前面的玩家已然遇上了敵人。
黃曉洋策馬行于隊伍的最前方,他小心的注意著四周,那齊人腰高的荒草叢誰知道會不會有怪物。
荒野之地草叢遍布,偏生還長得那么高,處處皆是適合伏擊之所,一個不小心就得落入怪物的包圍圈中,由不得人不小心翼翼。
事實上,哪怕你玩家再小心,面對怪物的時候誰也無法保證自己不上套。
遠處的草叢在晃動,黃曉洋見狀立刻大喊:“小心!”
或許是因為他出聲的原因,有嗖嗖的銳器破空聲直朝他襲去。
站在黃曉洋身旁的沃瑪勇士跨前一步,黃銅色的身軀將黃曉洋擋在其后。
叮叮叮……
有星星點點的火光濺起。
那是一枚枚寸許長,狀如鋼針的尖銳物。
“準備戰斗。”
盾戰士唰的一下豎盾在前,將隊友掩在身后。
他們剛做好防御,第二撥攻擊襲至。
鋼針也似的銳物撞擊著盾面,哚哚之聲不絕于耳。
遠處的草叢悉悉索索的晃著,鋼針一撥接一撥,絲毫不給人以喘息之機。
也虧得團隊里的盾戰士夠多,加上又有沃瑪做肉盾,這才撐了下來。換做是尋常小隊,早就團滅了。
“都快十分鐘了,怪物的攻擊怎么還沒停止,不會是要把我們耗到死吧。”
躲在沃瑪勇士身后,黃曉洋強自按捺著殺出去的沖動,要不是解紅衣一直在示意他等待,黃曉洋可不會這么老實的光挨打不還手。
“再等等!”
作為工作室的大姐頭,解紅衣都那么說了,黃曉洋也只能耐著性子等待。
鋼針攻擊持續了十五分鐘,這才開始變得稀疏。
出于謹慎,解紅衣并沒有在攻擊減弱的第一時間出手,而是又等了一分鐘,見射來的鋼針沒幾顆了,她這才放黃曉洋他們出去。
憋了一刻鐘的戰士們朝著草叢晃動的地方拔腿狂沖,他們的一腔戰意需要找怪發泄。
眼看著一場廝殺在所難免,卻不想沖到地頭之后,黃曉洋他們紛紛停下腳步,愣神的看了半天,隨后便哈哈大笑起來。
從那反應來看,他們似乎發現了某種很可笑的東西。
解紅衣心中奇怪,走近一看,也不由為之失笑。
原來草叢中的襲擊者不是別人,乃是一只只硬毛大老鼠。之前襲來的并非什么鋼針,而是一根根鼠毛。
只是現在,這些硬毛老鼠全都成了禿毛老鼠,它們的毛全數不見,只剩下光禿禿的身子,蹲在草叢里活像一個個肉球,此時正可憐巴巴的望著玩家,那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模樣引人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