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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節 賊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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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倒回內閣開完勤王會議的當天。

  黑藍色的海水翻滾起伏,一陣陣咸風從水面掠過,帶來了大片的蕭瑟,令冬日的海濱寂寥緘默。

  由于緯度和溫度的關系,在東亞的海面是很少能見到透明海水的。那種清澈無比,能看到水底游魚的海濱浴場,通常只會在熱帶和終年溫暖的地中海出現。

  所以當生活在大陸的漢人站在昏黃黑藍,驚濤拍岸的海邊時,是不會有什么詩情畫意和來自熱帶的慵懶思想,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凝重至遠,各種胸懷大志曹操當年站在碣石上可以高喊出千古名句“割以永志”,但他一定沒有在海邊開度假酒店的意識。

  這種被環境培育出來的思維模式是很難改變的——除非站在海邊的這位古人是個穿越者。

  身穿皮袍的熊道此刻立在礁石上,一邊眺望著遠方黑沉厚重的云層,一邊卻在思考著很多輕松的問題。譬如:是時候開個場子,養些姐兒,把這幫農民工的薪水都收回來了。

  就在熊道背后,一片精致的港口工業區正在不斷擴張中。

  六米寬,中間畫著白線的水泥港口大道和海岸平行,左右兩端依次連接著工業區、碼頭區、倉儲區和商業區,這些都是上海港的核心建筑。

  碼頭區由兩條石碼頭和兩條木碼頭組成。兩條長長的石碼頭是為大噸位海船準備的,為此港務部不惜花費了巨大代價。這里面不但包括了整整半年時間和大量的巖石、水泥、鋼網,還包括了上千名工人的工時。

  碼頭區鋪在地上的小鐵軌上,不時有馬車或者用人力推動的小貨斗滑行而過。沿著鐵軌的路線橫穿港口大道,就可以到達被圍墻和大門隔離的倉儲區。

  幾排刷著白灰,用紅磚蓋起來的大倉庫整齊地矗立在貨場。這些平頂,長方形,具有整齊幾何線條的的倉庫在明人眼里是有點怪異的。事實上為了防火,倉庫群在結構上就沒有采用任何木料。除了紅磚外,大跨度的屋頂是下了血本用鋼筋水泥鋪起來的。

  身穿藍布作訓服,頭戴短檐帽,提著步槍的守衛不停在倉庫區巡邏。這些人和倉庫屋頂的瞭望哨,以及兩臺“國產”杠桿式消防車構成了倉儲區的盜警體系。

  跨過倉儲區,順著狹窄了一半的水泥路一直往西,大約走一里路后,在當初的張蘇灘雜草場里,便是商業區。

  由于時間和側重點都不在這方面,所以商業區的建設是目前最滯后,最潦草的。這里沒有鋪裝地面,只是在混合了石灰的三合土地上建起了一些明人熟悉的普通建筑:酒肆和大車騾馬店。

  然而商業區就是商業區。在開建的那一刻,喧囂吵鬧就一刻沒有停止過。大批蜂擁而至的各色人等帶來了無窮的活力和豐富的信息,來自各地的商人們駕著大車,劃著舟船,紛紛匯集到了這片荒灘上。沒有人在乎住宿環境的好壞,人們的眼里只有商機。

  于是在張蘇灘周圍,很快就有人私自搭建了窩棚和草屋,為一些住不上客棧的小商人和他們的伙計提供了棲身之所。不要小看這些窩棚,就像后世東京的膠囊公寓一樣,窮鬼是住不起的。大批來港口扛活的農民工,迄今為止還在更遠的左家村里擠著呢。

  上海港的修建令周邊的商務活動瞬間被吸附了過來。像之前快要被撐爆的杭州塘莊河碼頭,一夜間便得到了解放。

  每當從南方駛來的船隊停靠在上海碼頭,都會引起商業區里一陣波瀾。各種工業品的現貨價和期貨價瞬間就會產生波動,商人和掮客們便紛紛開始活動起來,大量或明或暗的交易開始出現。

  在碼頭區和商業區南邊沿海大約一公里的位置,始終有一股白煙在不停冒出。

  而冒出白煙的地點,則是工業區的核心建筑:鍋爐房。

  鍋爐不但給周圍的工業區提供了清潔的熱水,還提供了熱能,令某些工業半成品的加工成為了可能。

  說到煙囪冒出的白煙,這種17世紀的環保措施還真不是穿越眾愿意看到的——需要加一些環保除塵設備后鍋爐煙囪才會冒出白煙,這無疑增加了建設成本。

  然而考慮到上海港如今舉步維艱的樣子,最終港務局還是給這臺不大的鍋爐安裝了除塵設備:人言可畏,每天都冒著滾滾黑煙的大屋,沒準里面就在燒些骸骨死嬰之類不詳的東西?

  在燒鍋爐的同時需要顧忌到當地的輿論環境,這本身就體現了熊道在這邊的弱勢。穿越眾在窯區的鍋爐房可不需要考慮什么白煙黑煙的問題。

  事實證明,在江南反動士紳大本營搞工業建設,反彈還是相當強勁的。

  自從當初被熊道打了一個偷襲,征下來張蘇灘和左家村兩塊連片土地后,迄今為止,熊道再沒有能買到一塊連片的土地。

  事實上在今年五月份,熊道縮回去搞建設后沒過多久,嘉定縣衙就傳話過來——有那“大門檻”人家對熊道之前的所作所為很不滿意,同時對縣衙“為虎作倀”“助紂為虐”“坐視奸商侵奪民產”也同樣很憤怒。

  另外,做出這種表態的縉紳還不止一家。于是縣衙方面首先就匿了,政治壓力太大,縣太爺小小的肩膀根本就扛不住。

  如此一來,真正為虎作倀的余本德余師爺也就動彈不得。他再也不能出面或者調用縣衙力量去幫熊道買地了,因為余家人已經接到了遞來的話:再敢亂做事,縣衙的書辦就要換人!

  在一系列或明或暗的壓力下,處處碰壁的熊道很快就打探清楚了原委:有多家縉紳被他這種怪異的征地方式給刺激到了。一戶商賈,即便是背后有個勞什子軍將,就敢在江南文教之地如此猖狂行事,多家縉紳表示這不能忍。

  于是熊道當即擺出了烏龜流姿態。

  好在現有的征地已經足夠開始建設了。不過因為遭到抵制的緣故,港口的建設方向也隨即做出了調整:全力建設碼頭和倉儲區。至于原本計劃中優先建設的工業區,除了幾間用手工機械生產麻將牌這樣的小工坊外,計劃中的其他工廠全部暫停了下來。

  調整工序后,工人在五月份之后陸續建成了一部分港口和倉儲,然后便迎來了從南方來的商船。

  于是偃旗息鼓,不再對外擴張的某人和某港口,就這樣和一幫既不缺錢,又看不慣小人得志的縉紳達成了一個危險的平衡,彼此都在冷冷地注視著對方。

  就這樣大半年時間過去后,原本計劃中的上海港現在除了碼頭和倉儲區修建的比較齊全之外,規劃中的商業和工業區則完全沒有鋪開,草草敷衍了事——熊道不希望冒著滾滾黑煙的工業區給某些人以借口,也不希望將商業區建成寸土寸金的紐約,迎來貪婪的目光和行動。

  站在礁石上,迎著十一月份冰冷的海風,身材微微發福的熊道不由得緊了緊身上的竹鼠皮袍子:“唉,瞧把老子過得憋屈的,原始資本的力量還是太薄弱啊,也不知道老家那邊搞利索了沒有。”

  就在熊道對海哀嘆的同時,一個穿著作訓服,但是身材曼妙的身影遠遠地跑了過來,高高揚起的手中揮舞著一張紙片:“老爺,有電報!”

  “嗯?”熊道聽到喊聲后,從礁石上一轉身,然后等自己的機要小妾跳上石頭后,接過了她遞來的電報稿——熊道接過的這份電報,正是內閣開完勤王會議后發給他的那份。

  下一刻當熊道一目十行看完電報后,他不由得雙手插腰,突然間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狠狠笑了半天之后,熊道擦干笑出的眼淚。此刻的他,不由得豪興大發;只見他站在礁石上,一手摟住小妾的腰肢,一手做戟指狀指向內陸,口中配合著唱出來一段戲詞:“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賊巢穴!待俺趕上前去,殺他個干干凈那凈!”

  發完飆后,熊老爺便收了功,快步回到了港口唯一的二層建筑:港務局大樓里。

  回去后熊道先是去了電報室,口述好幾道電報發了出去。這之后他又連續召見了各個行動組、保衛組、商業部門、港口部門等等一幫管理人員。

  在對這些骨干人員傳達了思想,開了吹風會后,熊道當天便一直待在了港務局大樓收發電報。

  在和各方都聯系清楚后,他在第二天便坐上了快船,徑直去去了杭州城外的塘莊。

  如今的塘莊又恢復了當初冷清的模樣:所有的商業活動都被移去了上海港,這邊就只負責一些移民船只的發送。

  到達塘莊后,熊道這位副站長當即和杭州站站長魯成進行了密談。兩人在謀劃的同時,還不時發電報去大員和各方商議,直到一切都策劃完畢后,熊道這才坐船返回了上海港。

  與此同時,一張名帖也被遞進了某戶人家的大宅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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