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之濱,汪洋怒濤,海水翻卷。
只見諸多身影御空而立,望向九州,無不神色憤然,恨之,怨之。
海風凜冽,濤聲不絕。
“有何可恨之處?技不如人,當再進一步來此雪恥!”
與眾多修者不同。
不遠處,一青年當空而立,背負兩把神劍,乍一打量一雙眸子似沉淵靜水,可細看卻見又有鋒芒吐露,整個人宛如一柄出鞘神劍,令人不敢直視,難窺深淺。
他氣息如劍,口中話語出口竟也如劍吟鳴顫,清脆入耳,激蕩著耳膜。
所有人登是噤若寒蟬,敬畏非常。
可就在他話剛說完。
天邊驀然傳來讀書聲。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
朗朗聲音清晰可聞,如那激流,如那春風,似那綠水。
青年冷眸一轉。
東海海邊的沙灘上,只見一個身穿儒衫,頭系逍遙巾的書生正迎著風,拿捏著一冊書卷朝著他們走來,臨到岸邊,書生一止步,看向青年,淡淡道:
“我來摘你頭顱!”
背負雙劍的青年似是早已察覺到書生的來意,并無驚訝亦無意外,一雙沉淵般的眸子凝落,嘴里只是說出兩個字。
“劍主!”
這卻是修真界里的頂尖強者之一。
此人名為劍主,乃是蜀山一脈的鼻主,雖未曾踏足人間界,但卻有道法機緣巧合流入人間,蜀山劍俠便是得其傳承而立,昔年更是出過長眉真人等天驕奇才,甚是不凡,可為修真界一大宗門勢力,名頭大的嚇人。
此次修真界入侵人間界,此人赫然在列。
書生無悲無喜,神情如一。
“名姓何用?不過黃土!”
劍主眼中忽有冷光綻放,面前翻騰濤浪頃刻平如鏡面,背后神劍錚錚交鳴。
“可有因由?”
書生道:“有,踏足人間,擾亂九州!”
簡單的對話,毫不遮掩的殺機,不加掩飾的目的。
“噌!”
劍主不再言語,反手一抽,背后雙劍已被他倒拔出鞘,雪亮劍身透著無法形容的森寒冷光,竟不是以神念著稱的御劍術,而是劍法。
不由分說,劍光一亮,劍主凌空一斬,一道粗壯如山岳般的劍芒已然破開了汪洋,朝著書生劈去。
萬里無云的天空乍起驚雷之聲,晴空霹靂,浮云俱散,只如天上裂開一道巨大的豁口,海面,海岸,此刻大有一分為二的趨勢。
“倒海!”
書生不卑不亢,不驚不駭,嘴里語氣始終如一,云淡風輕的開口。
同時手中書卷對著面前大海遙遙一劃,海水登是似被掀起,千萬頃海水無不逆涌向天,就似一張卷起的地毯,整個海面直直立起,覆海傾浪,像是直上青天一般。
舉手投足間,書生似可號令天地,旁觀的劍主門徒目睹此景俱是倒吸一口涼氣。
一時間風云變幻,乾坤俱震。
大海似在沸騰,萬千激流如游龍沖擊,攜帶著撼山撞岳之力,攪的天昏地暗,無數島嶼粉碎,諸多修真者更是被那水浪擊作齏粉,當場身死。
原本柔和的水,而今竟似比刀劍更利,便山岳還重,變得剛猛霸道,摧枯拉朽,擋者披靡。
劍芒與之碰撞,所有人雙眼一暗,繼而只覺刺痛非常。
“好神通!”
劍芒在前,冷喝在后,兩抹雪亮劍光剎那芳華而至,劍光如影翻飛,天地間仿佛剎那間全是劍影,立起的海面當場為之粉碎。
劍主當機立斷,撲殺而上。
雙劍齊出,直取書生首級。
“錚!”
可他的劍鋒前,忽見光影一閃,幻化成一把刀來,那刀非是實質,反倒像是一個虛影,刀身猶如逆角,刀尖已然石化,帶著恐怖的邪氣。
無人持刀,刀卻自動,化去了他的攻擊,更是。
“咄!”
耳邊驀然響起書生的低語,這一聲如有無形魔力,字隨音出,虛空已在頃刻凝固。
劍主的身子霎時間就如凍住似的停頓了那么頃刻,但也就是這么頃刻,空中那把刀忽而一轉,刀刃已是劃過他的脖頸。
“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
書生提著刀,拎著頭轉身離去。
身后屋頭身子如精氣血肉,簌簌飄落。
不止是這一處。
便在這場廝殺爆發的同時,九州上仍有十數處亦是各自起了爭端。
黃河上,一條木舟沿河急行似要駛向盡頭,里頭盤坐著一尊白發黑眉的老人,身穿陰陽道袍,頭戴冠冕,儀態不凡。
只是,岸邊卻聽鈴鐺聲起。
“叮叮叮……”
老人舉目看去,只見岸邊不知何時多出一只皮毛油光發亮的大水牛來,脖子上系著一只偌大銅鈴,行走間便聽鈴聲響起。
但他瞧的乃是牛背上的那人。
那居然是個孩童,帶著頂虎頭小帽,手里拿捏著一支牧笛,騎在大水牛背上,不時吹上幾個調子。
見他瞧來,孩童輕聲道:
“我來摘你頭顱!”
這幅場面實在有些不可思議,畢竟一個七八歲的娃娃對著一個修真界半祖說這樣的話,讓人不知是該笑還是該驚。
只見孩童說完話,吹著笛,大水牛居然自岸邊踏入黃河,如履平地,踏浪而行,與木舟并肩而行。
“本座瓊霄劍派太上長老,你是何人?”
老人臉色一沉,徑直立起,腳下木舟卻散出光華,而后變小,化作一柄飛劍,且還是木劍。
“名姓何用?不過泡影!”
孩童神情平靜,手中牧笛順勢在水中一沾,然后在空中一劃,渾濁的河水竟是因這一劃變成一尾游魚,這游魚第一眼對上的便是老人,四目相對,老者心頭憑空生出莫大危機,讓人不安。
再見牧笛輕點,游魚已是轟然潰散。
原本御劍而起,作勢欲攻的修真界半祖,驀然噴出一口血霧,渾身炸開千百個窟窿。
同一時間,
渤海岸邊,有一個風采絕俗,容顏絕美的白裙女子。
可惜如今已尸首兩分,那顆絕美頭顱被一個漁夫提在手中,周遭更是倒下數百具修真者的尸體,更有未死的人慘變臉色,如懼妖魔般嘶聲后退。
長安皇城里,一位布衣少年正立在皇宮深院之內,面前一個被無數人尊為國師的修真界半祖正跪倒在地,空空如也的肩頭不停往外溢著血水。
女皇趙琳兒癱坐在地,周遭滿地護衛尸體,血泊如湖。
嵩山一個收人供奉的年輕道人被一陌生樵夫斬去首級,神魂俱滅!
冀州有一返老還童的修真界老祖同一日被一個賣菜的婦人當街斬殺,尸首兩分,死在當場!
天地間,伴隨著半祖的隕落,接二連三生出無數異象,大雨瓢潑,驚雷滾滾。
雨中,九燈長明。
亦在這一天,無人看見 就在那間破爛的人祖廟里,只見一個個身影不斷自天地各處走來,有的是老人,是樵夫,是牧童是老婦,是漁夫,每個人手里,俱都提著一顆頭顱。
隱隱約約,廟里似有火光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