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長山道上。
山石溝壑起伏,嶙峋怪狀,陰暗森寒。
只見,三條身影正急步趕來,腳下輕點若狐奔兔走。
這三人其中一個背負闊口長刀,青絲飄動如云,他身穿無領白袍,身法極為不俗,靈動飄逸如清風吹拂,赫然是聶風。
聶風身旁是一面色冷峻的青年,黑發及肩披散,目若冷冰,仿佛瞧不見半點生氣,冷的就像是血肉變成的石頭,身形周遭氣息若有若無,如云飄忽,手提一柄森寒黑劍,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昔日天下會飛云堂堂主步驚云。
他二人面前則是個體態渾圓,滿臉油光的光頭胖子,大肚挺起,貌似中年。
三人似有急事,速度很快,畢竟如今神州浩劫,無神絕宮席卷江湖,各門各派竟是尋不到一個可以匹敵的高手,哪怕他們都力有不逮,好在無名勘破“萬劍歸宗”之秘,獨斗絕無神,替他們爭取到了一些時間。
“豬皇前輩,我們是去見誰啊?”
步驚云與聶風只顧跟著豬皇奔走,但瞧見腳下的地方越來越古怪,心里頭自然生出了疑惑。
“嘿嘿,帶你們去見一個第一,只要他肯破例出手,什么絕無神都不在話下。”
原來這胖子便是第三豬皇,他拍了拍肚子,笑的像個彌勒。
不多時,三人便走完了狹長山道,來到了“正邪道”前,鐵索橫空,只是豬皇臉上的笑卻一頓,不光他如此,連聶風和步驚云也是如此。
原來石崖邊上有人,一個面遮薄紗的白衫女子,和第二刀皇。
“夢!”
聶風見到那女子面上一喜,正欲過去,不料神情萎靡似久病初愈的第二刀皇登時勃然大怒,可這怒氣一起傷勢立遭牽動,嘴里又是咳出幾口血來。
第三豬皇見狀臉上神情立馬由驚轉疑,他驚的是刀皇封刀十年,如今再現必是來找第一邪皇決斗的,可看這架勢,莫不是又敗了?
“哈哈,刀皇,你這是又何必呢,邪皇刀法已臻至刀之極境,你不如早早離去!”
“你、”
這話可把第二刀皇氣的三尸神暴跳,剛平復的氣息又有紊亂的跡象,氣的身子都在顫抖。
第二夢則是慌忙扶著刀皇,神情憂慮萬分的看了眼心愛之人,忙提醒道:“豬皇叔叔,傷我爹另有其人,如今那人正與邪皇叔叔在淵底廝殺哩,你們快去瞧瞧吧!”
第三豬皇看了眼深不見底,幽風陣陣的深淵,不免暗自縮了縮脖子。
“侄女,你可是在說笑?這少說也有幾百丈高低,就我這身輕功,下去指不定就上不來了。”
“我去吧。”
一旁的聶風忽然開口,他目光瞧著第二夢,人已走到石崖邊緣,就見底下幽深昏暗,天光都照不下去。
步驚云劍眉緊蹙,叮囑道:“風師弟,要小心。”
“嗯!”
只在眾人神情不一的注視下,聶風雙臂一展,單足一起如白鶴展翅般,飛身一縱,身形已是飛快被昏暗吞沒。
若說輕功,這同輩中能與聶風一較高低的,恐怕絕無僅有,當世高手能出其左右的亦是鳳毛麟角。
聶風氣息暗提,身形竟似與幽風融為一體,貼著崖壁緩緩墜下,眼睛四顧打量,這越看越心驚駭然,手背上竟是不自覺的冒出無數個細小凸起。
但見長滿青苔光滑無比的石壁上,一條巨大的斬痕蔓延十數丈,深達數尺,正烙印在上面,看的人悚然動容。
再往下,斬痕更多,且更深更長,縱橫交錯,像是一條條未干的墨跡,觸目驚心,其上兩股氣機未散,刀意沛然,一者魔意森森,一者竟是有幾分似曾相識。
太驚人了。
三十丈,五十丈,七十丈……
直到一百丈。
聶風瞳孔豁然一緊,他就看見前面一處凸出的山石上,兩個身影正相對盤坐不動。
那個人?
以他的目力,自然能認出那個青色身影,更何況與雄霸有關,他又怎會忘記,那個連火麒麟都恐懼的人。
然接下來的一幕,卻是大大的超出了他的認知,他就見那青色身影渾身上下竟是散出一股極為不同尋常的氣息,氣息晦澀莫名,仿佛化作一顆七彩的太陽,而那太陽竟然是一顆滴溜溜不住轉動的金丹。
確實是金丹,那金丹散七彩之光將其血肉映的透徹如冰,在丹田中起伏不定,如大日橫空之相,虛實難辨。
另一個則是面分黑白的古怪老者,聶風心知便是師傅口中所說的第一。
這七彩之光一照,第一邪皇渾身上下竟似涌出縷縷灰霧,魔意退散。
“邪皇,該醒了!”
聶風恍惚間聽到一聲低語響起。
卻見那二人緊閉的雙眸同時睜開,而第一邪皇那副非人面貌竟是變化,涇渭分明的陰陽二色,此刻水乳交融,竟是歸于無形。
異象奇景如潮退去,一切又恢復了尋常。
姬神秀起身:“恭喜邪皇魔刀再進!”
第一邪皇看著自己的雙手,還有頭發,神情怔楞了片刻,帶著幾分悵然若失,錯殺親子,終究是他一生的痛。
他朝著姬神秀拱了拱手。
“多謝,今日之恩,老夫必銘記于心!
邪皇說完,身形如離弦之箭便已激飛出去,正是武道大進,一身修為水漲船高,他一把抓起尚在震驚中的聶風,長嘯一聲人已貼壁而上。
也就在第一邪皇離去沒多久。
只見姬神秀的臉上,兩團黑白二氣忽然自血肉中竄出,如兩條游龍戲珠,不住爭斗,他那張臉更是因此黑白交替,竟與之前邪皇入魔之相一般無二。
不同的是姬神秀眼中始終清明如一,未見魔意,未見殺意,反而還很柔和,不曾變化。
“有意思,不知這魔刀由魔入神,往后會掀起何等滔瀾啊。”
這卻是魔刀的妙處所在,摒棄不該有的情欲牽掛,心中只存一刀,可惜,沒了人性,肉身便會為魔性所主宰,這便是其本意。
如今姬神秀逆行倒施,引導其由魔入神,正是免去了入魔之禍。
但他卻不必如此。
臉上黑白二氣不住交鋒,只在姬神秀話落之后竟是匯于其額,化作兩條陰陽糾纏的豎紋。
只因他七情為尊,神魔共存。
“神魔只在一念間!”
姬神秀雙手虛抬,掌中氣機游走,只見他目光平和,雙手五指輕輕一攥,風輕云淡間,虛空一層層恐怖漣漪自他為中心擴向四面八方。
漣漪過處,無聲無息,就見石壁上的一切俱在憑空消散,像是被生生抹去。
“不錯,此行收獲匪淺。”
姬神秀雙手一落,漣漪已然平復,他目光微動,望向頭頂井口似的天空,身子剎那間憑空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