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死一般寂靜。
無數雙眼睛全都緊緊瞧著殿內那青年,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生怕也成了地上的一捧焦灰,戰戰兢兢。
上座七人一個個更是臉色狂變,沒了先前的從容,杯中酒水灑出來都不曾發覺,只覺全身骨頭都在發軟,體內血液似被抽盡。
眼前身影,他們如何不認得?
一輩子都難以忘記,這可是如今天下第一的人物,僅這短短月余殺的人怕是他們一輩子都追不上,兇名之盛被整個江湖喚作蓋世魔頭,喜怒無常,猶如妖魔化身。
更何況他們對外稱奉其為祖師又怎會不認得,練的是人家的武功,仗的更是人家的名頭,方才將“天下刀宗”擴為當世頂尖勢力,但實際上,除了當年東海海畔驚鴻一現外,他們這所謂的“刀宗”卻是與這人再未見過一面。
“你們倒是聰明,好處都被你們拿了,這仇怨卻都落到了我的頭上。”
姬神秀背負雙手,他腳下慢踱瞥了眼那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輕笑連連。
雖笑,眼中卻無半點笑意,聽的眾人就似釘在了原地,動也不敢動。
“既是稱我為祖師,天柱山一戰,也不見你們前來救援,看來你們面子上的功夫做的還是不夠啊!”
“這兩年恐怕沒少收斂錢財和天下武功吧?”
他話語越來越輕。
那七人中一蒼發老人干笑一聲,鬢角滲汗道:“哈哈……祖師功參造化,我等凡夫俗子又怎敢去壞祖師的雅興,故而這才未去……哈哈……”
老頭年過六旬,臉上一直堆著笑,似沒有不笑的時候,就連說話也要笑,笑的怪異非常,臉上皺紋都擠在了一起,突兀的如一張僵硬的面具。
見到他這副模樣,姬神秀面上不動聲色,嘴里柔聲道:
“虛偽!”
他所創“七情斬”乃融“喜、怒、憂、思、悲、恐、驚”七意而成,又以心、肝、脾、肺、腎五臟為基,如此七勁方成,可合可分,威力變化俱是無窮。
這老頭分明是把七情斬練到了一定境界,奈何七意他只學了一種,學的便是那“喜”字,勁力越深,喜意便越深,可惜余下六情未練,以至于七情不均,故而這臉上的笑得天天掛著,非是他自愿,而是不受控制。
目光一掃,只見剩下六人臉上表情也是各不相同,有的怒目猙獰,有的神情黯然,有的面露恐色,一雙眼珠子瞪的滾圓……
能放而不能收,上不得臺面。
看來武功精進帶給他們的不光是實力,還有貪婪欲望。
被他視線一掃,七人立如觸電般從椅子上站起,慌張趕下來。
姬神秀灑然一笑,斜瞟了一眼。
“怎得?難不成還想對我出手?聽說你們創了個合擊陣法,我倒是蠻有興趣的。”
幾人聽的是心神不穩,大汗淋漓。
“祖師說笑了!”
“還請祖師上座!”
“呵!”
笑聲剛落,眾人眼前一空,最上面七張大椅的中間,一人搭著條腿正斜臥在上面,抵肘撐首,隨意非常,身旁還立著個渾圓大貓。
“不必太驚慌。”
“其實本座此來也沒什么事,就是有件小事讓你們幫忙。”
“還請祖師吩咐,吾等必將全力以赴。”
聽到姬神秀這句話,所有人心頭無不松了口氣,他們怕就怕眼前人就事論事。
“把那四幅畫拿出來。”
“是,老爺。”
一旁呆愣傻站著的熊頂天把背簍一翻,從里面取出來四幅包好的畫,姬神秀抬手一送,四幅畫便飛到了七人面前。
畫卷打開。
眾人皆是不解。
“這是?”
姬神秀平靜道:“這可是當年“西昆侖”梁蕭留下的驚天秘密,八圖合一,天下無敵,除卻我這里的四幅,另外還有四幅在西城剩余殘部手中。”
此言一出,那笑個不停地老人忙見機接道:“祖師是想讓我們把剩下的四幅圖也取過來?”
姬神秀并未回答,而是說出了一段令在場眾人目瞪口呆的話。
“這秘密是昔年梁蕭所造滅世神器“潛龍”,據說催動之下能令泉眼迸裂,江河逆流,形成滔天洪水,吞沒城池,還能激發龍卷颶風,從海面刮到陸地,更能聚云成雨,數月不止,具呼風喚雨,翻江倒海之威能。當年神器功成之日,只是牛刀小試便一口氣摧毀了三座無人荒島,神鬼莫敵。”
“任誰得之便可天下無敵,就是覆滅大明江山也不過翻掌之間。”
這隱秘當世除了寥寥數人得知,根本不曾外傳,如今由姬神秀嘴里說出來所有人自然深信不疑,聽的驚駭欲絕。
說完,姬神秀才看向那老人。“我要你把這四幅畫散出去。”
“哈哈……啊?散出去?”
老人一愣,很是不解。
“不錯,散入江湖中,因為我要用它來引一條大魚,明白了嗎?誰要是敢陽奉陰違,可別怪我心狠手辣。”
迎著姬神秀那雙漆黑的眸子,七人心頭一顫一個激靈,忙不迭的接過。
“明白,明白,我們這就去辦。”
他們正想退去,忽又聽到那輕柔嗓音響起。
“對了,西城八部的絕學,找到了?”
幾人相顧一眼,卻也不敢遲疑,紛紛將所收秘籍拿了出來。
“八部功法俱是在此。”
姬神秀抬手虛抓,八本秘籍便已盡數落入他掌中,可他卻未看一眼,而是隨手拋給了一旁正昏昏欲睡的熊頂天。
“好,下去吧!”
等眾人全部飛快退下。
熊頂天憨憨道:“老爺,這是什么?”
姬神秀舒展著身子慢慢起身。
“這是你往后要練的武功。”
他目光望向外面遠闊的天空。
“臨走之前,就讓我再看看這潛龍是何等的威力,還有那萬歸藏的實力。”
另一頭。
東海之上這一日忽見有一葉木舟直直逼向東島。
無人搖槳,只見一捧浪花高高托著木舟朝著遠方駛去,快如離弦之箭,破空分浪,極為不凡。
舟上立有一人,迎風而站竟是發不揚衣不飄,這是一個四旬男子,青布長衫洗得發白,體格高瘦,左眉上一點朱砂小痣,面容棱角分明,雖然不算英俊,但神氣空靈,不染半點塵世濁氣。
就聽他笑道:“想不到斗了一輩子,這到頭來竟然要和東島聯手,人生無常,世事難料,好一個天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