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一役之后。
江湖震撼,先是八師巴破碎虛空而去,至少他們是這般認為的,再有大俠傳鷹力敵“陰癸派”掌門厲工,二人不但破了思漢飛所布五千精騎,更是齊齊飄然遠去,據傳,是前去探尋“無上宗師”令東來的下落。
然后便是姬神秀這個橫空出世的神秘人了,時至今日,天下卻是連他的姓名都不知,說來也是好笑,居然還真給他落了個“天下莫敵”的名頭。
不過,出奇的是此役之后,無論姬神秀與傳鷹皆似憑空消失了般,渺無音訊,人間無蹤。
這一消失便是三個寒暑春秋。
三年后。
思漢飛親率大軍征戰以“龍尊義”為首的抗元義軍,當初傳鷹那幾大高手深入“驚雁宮”取得“岳冊”便是為了這些義軍,其上所記乃是岳飛畢生行軍布陣之道,奈何傳鷹雖將此書帶出,卻也無法扭轉天下大局,氣數已盡。
而在北方莽山中,一個山洞里,忽見漆黑如夜的洞內乍然顯出兩團精光,璀璨奪目,恍若星辰,那兩團精光先是大放光明,而后急劇收斂,匯成一雙明眸,又似兩汪湖泊。
“成了!”
低沉渾厚的嗓音中,黑影騰身而起,朝洞口沖了出去。
天光下,就見一人如被一股晦澀氣機所籠罩,看之不清,像是一團晦暗黑影,等氣機斂去方才露出身形,那人頂著一頭蓬亂如雜草的黑發,破衣爛衫,滿臉胡茬,粗略一打量,就似個野人。
他仰望著天空,呢喃道:“三年,整整三年,老子終于練成了。”
話音剛落,只見他身體顯出不可思議的變化,渾身骨骼“噼啪”激響,似是黃豆炸裂般連綿不絕,最驚人的是他雙手以及身上的老繭傷疤,肉眼可見的,那老繭居然在脫落,傷疤在愈合,一股股烏紅的血渣自毛孔中泌出,腥臭難聞。
如今他精氣神三昧已成,內力不但大漲,境界更是突破到了先天,猶若再生。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東西,便是一顆魔種,不過,這魔種卻非他本身所凝,乃是那千百世輪回感悟所凝,情欲盡在其中,如此不但免去了散功之苦,更是一步登天,只待魔種與心意逐漸融合,這個“道心魔種大法”便算小成。
語畢,只見他身形向前一撲,如驚鴻踏雪已是自百丈山腰上一步走了出去,腳下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奈何他身形卻不墜反升如飛鳥穿云,迅疾拔起,眨眼再起八九丈,而后足尖一點,竟是點在一片飄葉上滑向了遠方的天邊,可謂脫胎魂骨都不為過。
戰場廝殺已經結束了,放眼望去,俱是一望無際的旗海,大旗迎風飛卷,獵獵作響。
只見無數蒙古精兵悍卒正在收割著最后的戰場,思漢飛曾有言在先,不需俘虜,盡數殺絕,卻是連求饒茍活都做不到。
鐵騎如潮水,踐踏著腳下的山河。
思漢飛如今被大軍眾星拱月般圍在中間,高踞駿馬之上,極目四顧,疇曙志滿,背后便是自己那高達三丈的帥旗。
若說破碎虛空是天下武夫追求的最后極致,那他無疑是達到了權利的頂峰,可惜他卻沒有感覺到快樂,只因頂峰的快樂他早已享受過,如今只有空虛與寂寞。
而在大軍的另一頭。
但見一群人正在艱難求存,奮力搏殺,這其中一人居然使一雙精鋼鐵拐,力大無窮,赫然是自“驚雁宮”一役后消失的碧空晴,剩下的多是義軍殘余,如今似要奮力殺出重圍。
思漢飛平靜瞧著,這里面有傳鷹昔日的故友,更有傳鷹的心愛之人,就見他一擺手。
“無需活口,都殺了吧。”
一時間,悍卒精兵紛紛涌撲上去,千百支長矛,一齊指向眾人,似要將其捅殺當場。
就在這個時候,思漢飛心頭卻一凜,只因他看見自己的不遠處立著一個人,不知何時而至,正凝望著他。
那是傳鷹。
三年未見,當初杭州一役,厲工與傳鷹同時遠遁而走,傳聞二人得知令東來閉關所在,前去一探虛實,如今再現,他一身功力愈發深不可測了。
看了眼左支右絀的幾人,傳鷹身形已朝著思漢飛而去,踏草而飛。
“放箭!”
一聲令下,只聞一排箭雨隨著弓弦的震動瞬間沖天而起,箭幕如飛蝗過境,簡直是鋪天蓋地,連天光也為其所掩。
可是,箭雨只到傳鷹身前五尺處,便紛紛折斷墜地。
護體罡氣。
韃子的強弓利箭,天下皆知,不曾想竟是無功而返,強以思漢飛也不免遍體生寒,他座下雖有精兵二萬,可如今卻是讓他無法安下心來。
唯有下意識緊緊握住手里的長矛,他這才壓下幾分莫名的不安。
箭雨已過,只見傳鷹罡氣護體,所過之處無需動手但凡擋在他身前的,無不是被護體罡氣震斃當場。
他更強了,強的簡直讓人絕望。
思漢飛瞳孔一縮,但他到底成名已久。
“殺!”
但見無數精兵悍將一個個聞令是悍不畏死的沖了上去,可惜紛紛補了前者的后塵。
任何兵器但凡到他身前無不是失去了所有威力,無力墜落。
沒有動手,僅憑氣勢他便已攝服了無數人。
韃子一個接著一個倒下,傳鷹一路走來,身后已是一具具尸體,眨眼已到思漢飛十丈之外。
看到這般無敵的威勢,思漢飛心中暗道了一聲“我命休矣”,五指骨節已暗自發白,身旁所有將士更是手執兵刃,嚴陣以待,只是一個個臉色都有些發白。
一人可敵萬軍。
而同時,遠處平原的盡頭,一座矮山上,一個披頭散發的怪人正一邊拿著把飛刀刮著臉頰的胡茬一邊瞧著大開殺戒的傳鷹,眼中暗自凝神,沒了先前境界大漲的喜悅。
“好厲害啊!”
還喜?和對方一比,他這三年的進展簡直根本拿不出手。
只是他并無意外,每每與傳鷹相遇,對方不是在突破就是在突破的路上,三年不見恐怕已悟透了“戰神圖錄”,有此威能也不足為奇。
而遠處,終于要落幕了。
就見傳鷹手上寒芒一晃,不知從何奪來一支長矛,提臂一擲,長矛瞬間化作一道流光,洞穿十數道身影,而后貫穿了思漢飛的心胸,將他釘死在了馬背上。
這一幕,令所有在場的人一齊停下手來。
鴉雀無聲,而后瘋狂潰逃。
見所有人轉危為安,傳鷹眼眸一轉,便直直凝望向了遠處的矮山,待看清山頂立著的怪人,他身形一動已是在飛快接近。
倏然。
那怪人手中忽亮起一抹寒星,倏忽一亮,已離手而出,似一道流星直墜,普普通通,鋒芒不勝,氣機不利。
可這一刀,卻讓傳鷹眼神一緊,他口中長嘯一聲。
周身護體罡氣催發到了緊致,遠遠看去就似被一顆散發著光與熱的太陽,自草原上貼著地面橫飛了過來。
二者一遇,就見飛刀好似遇到了一堵看不見氣墻,被擋在五尺之外,只是,飛刀卻在寸寸逼近,四尺、三尺、兩尺,直到半尺不足,才見飛刀自空中墜落,落到了傳鷹的手上。
“想不到,三年不見,你亦是精進如斯。”
說著話,傳鷹已立在了矮山上,目中精光灼灼。
姬神秀打量了他一番,猶豫了好一會才道:“你要破碎虛空?”
他不提還好,一提,傳鷹神情不禁一變,眉宇有些陰郁,當即說了句令人吃驚的話。“我曾在十絕關內找到令東來留下的話,他言切不可破碎虛空,我想再等等,探清其中隱秘。”
點點頭,姬神秀此來本想與傳鷹試試手段,但見他這副模樣也不再多言,只因有的話他也無法多說,緊抿的唇張了幾張,最后只說了兩個字。
“保重!”
語落,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