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股氣息?”
姬神秀身子一震,視線一轉,瞇眼凝望向城東方向。
好可怕的氣機,初時不過朝陽初露,可這短短幾息的功夫便在蛻變中升騰而起,如今已是大日橫空,便如夜空中一顆晦暗星辰陡然綻放奪目光華,極盡璀璨。
震人心神。
姬神秀一雙眼睛近乎瞇成了一條縫,狹長如刀,他如何認不出這股氣機是誰,就在之前不久他還與之交過手,此刻這股氣機浩瀚如海,博大無邊,如此精神心靈之力,除了八師巴又能是誰。
若說普通人察覺不到,可他如今意志凝練,精神心靈有所明悟,卻比所有人都感受的清楚,這八師巴看來不光沒死,還更強了。
“八師巴?”
姬神秀嘖嘖稱奇,眼中是驚之笑之。
他可知道令東來已是破碎而去,當今世上,除了盡悟戰神圖錄后的傳鷹外,此三人威能,天下無敵。
姬神秀眼中神華涌動,變幻無常,嘴里喃喃道:“好,也好,太好了。”
此間武道所走路子與他過往所遇都不盡相同,雖說所求不過精氣神三昧,但他前番所經歷的幾個世界俱是以這“精”為最,熬練肉身,壯大氣血,而后在沈浪那個世界乃是以“氣”為主,吐納調息,沖破關隘,凝練內力,而現在這個,乃是“神”,玄之又玄,領悟天地至理,明悟大道之基,至于這“破碎虛空”,恐怕與他們的精神修為有很大的關系。放眼天下,能成頂峰高手的無不是在精神一道有所建功,八師巴如此,厲工如此,蒙赤行如此,就連傳鷹也是如此,相較之下,肉身與內力反倒顯得不是那么重要。
而他現在有點特殊,乃是三者皆有所得,肉身為最,精神次之,內力居尾,三者之中恐怕也就他的肉身比之三人要強上一籌,而刀意如今幾番凝練,已是在漸漸持平,唯有功力比不得三人,不過,三者合一,卻可與之一戰。
至于這勝負,還得另說。
所謂以戰養戰,他們幾人如今皆是各行己道,各有妙處,此戰之下,彼此雖是決斗,亦在相互驗證,指不定有人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行那破碎虛空之舉。
姬神秀下意識抬頭瞧了瞧陰沉沉的天空,而后身子一動,低沉沙啞道:“且去西湖之上等你。”
說罷,他人已離了樓頂,化作一道急影,直直朝西湖而去,幾個飄忽起落,已沒了蹤影。
“走,我們快跟上,莫要錯過!”
那些一個個觀者紛紛自震撼中回過神來,有的兔起鶻落,有的是蜻蜓點水,緊追而去,生怕錯過什么。
盞茶的功夫,只等他們到了西湖邊上,就見姬神秀靜站在一排竹筏上,已到了煙波浩渺之處,提刀而立,似在等人。
等人,確實在等人,只在一前一后,眾人就瞧見一道身影似自天邊而來,轉瞬映入眼簾,那人一步邁出看似舒緩,可一起一落間竟是駭人的在五六丈開外,由遠而今,幾步的功夫便已在眾人目瞪口呆中立在了湖面上。
如履平地,他竟是能凝立水面而身形不墜,如一塊浮木,徐徐隨波起伏。
“這……這是蒙古國師八師巴?”
等那身影止步,定眼一瞧,有識得的人失聲脫口,赫見那人身穿紅色袈裟,面貌俊偉,不是八師巴又是何人。
姬神秀看見本該已死的人又活生生立在身前當下也笑了,眼中精光吐露。“嘖嘖嘖,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你這禿子居然沒死?”
“還得多謝你那一刀,令本座明悟生死,得悟大道。”八師巴面容含笑,雖笑,可這笑意卻讓人姬神秀心頭不舒服,更加沒有任何親近之意,相反,更是讓人心生寒意,先前他地位雖尊崇無比,但到底還算個人,能找到一絲人氣,此刻卻是像絕七情,斷了六欲,高高在上。“待斬了你,自此我便可再無執著,逍遙自在。”
原來說到底還是想要再爭個高低,他一生無敵于天下,看來敗在姬神秀手里以至于令他心生掛礙。
聽到這話,姬神秀不可置否的點點頭,他柔聲笑道:“看來,你這是想拿我證道么?”
“正是!”
八師巴毫不避諱。
可他這一說完,忽聽一道嗓音橫插進來,其聲低沉,帶著一股無與倫比的穿透力。“唔,你說的,可不算。”
尋聲看去,只見似在醞釀著暴風雨天空下,一道如鬼似魅的身影像緊貼著暝云而來,雙臂伸張如展翼,凌空滑出近三十余丈,若非此人在那檐角輕點借力,只怕真如橫空虛渡般不可思議。
來人白衣勝雪,一頭長發垂肩,面色泛著古怪的紫紅,皮膚滑如嬰兒,雙目轉動間精光如電,他身材瘦削,骨格卻是極大,遠遠瞧去頗有一種仙風道骨的味道。
可惜此人渾身上下無不散發著一股駭人的陰寒之氣,一眼便能瞧出是邪非正。
他雙臂一收,身子在空中一立,雙足輕點,腳下登萍渡水,最后負手立在了湖面上,神乎其技。
“你敢自詡天下無敵?”來人這一開口便帶著一股子寒意,他卻沒去看八師巴,而是先看向立在竹筏上的提刀青年。
“厲工,他是陰癸派掌門血手厲工。”
人群中俱是動容悚然,這膽子小的臉都變白了,身子哆嗦,此人兇名赫赫,昔年仗之“天魔手七十二式”橫行天下,這“血手”之名便是在說他滿手血腥,殺人無數。
可惜,卻被令東來無聲無息盡數破去,他向來無法無天,因此一生也只對令東來大感佩服,此刻聽聞有人敢自詡“天下無敵”,自是心生殺意。
就見竹筏上的青年像是渾然感受不到他的氣勢,隨意擺了擺手。“不急,不急,還差一個,還差一個。”
正說著。
所有人似心有所感,下意識抬目朝著遠處岸邊瞧去,但見那里不知何時正立著兩道黑影,一前一后,后者只到岸邊就已止步,可前者卻是身子一躍如一顆黑色流星直直轟向湖面,聲勢驚人至極。
只等他雙腳甫一落到湖面,剎那間就好似一座山岳砸下,湖水立時以他為中心“轟”的一聲炸開,掀起一股大浪壓向三人。
渾厚聲音響起。
“便是你先前勃發刀意?引我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