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的煙塵從遠方升起,似是一條黃龍。
緊接著。
“轟隆隆……”
沉悶的響聲似轟雷般從群山溝壑間傳來,震的大地顫動,如同地龍翻身般,聲勢驚人。
一起的,還有一聲聲高喝的喊聲。
“駕!”
“駕!”
等那煙塵聲響越近。
赫見其中人影綽綽,無不是一人一馬,粗略一看只怕不下六七十騎,馬背上的身影一個個揚著手中的長刀口中發出老梟般的怪叫,像是惡鬼的笑聲,后面牽著一個個捆著雙手的女人,還有搶來的金銀財寶,豬狗牛羊。
拖在地上的尸體早已是一團支離破碎的模糊血肉,難辨真容。
這便是馬賊,所過之處遇村屠村,遇鎮屠鎮,平山滅寨,當真是奸淫擄掠,無惡不作。
直到那群馬賊離開,躲在草地里的姬神秀才敢起身,一雙眼睛少了幾分玩世不恭,多了幾分警惕和謹慎,緊攥著的手慢慢松開,望著那煙塵遠去。
太殘酷了。
又走了不到半柱香,姬神秀只見眼前出現了一個村子,只不過,如今已是一片焦黑的廢墟,一股濃烈的肉香和在焦臭的空氣中,從那一具具蜷縮的尸體上彌散開來。尸體死狀各不相同,老弱婦孺皆有,有的胸口溢血,有的脖頸裂著猙獰的口子,有的更甚至是尸首兩分,慘不忍睹。
焦黑的樹上更是懸吊著一具具尸體,頭朝下,腳朝上,不,不是尸體,那是一張張被挖空的人皮,在晨風中招展,鮮血淋漓。
不知道是被驚的還是因為別的,姬神秀臉色微微有些發白,他并未停留而是轉身繞到了另一邊。
發顫的雙手不停緊攥又不斷松開,像是要壓住自己那粗重的呼吸,袒露的后背只見一條條筋肉隨著他的呼吸時隱時現。
忽的,姬神秀眼神一變,只見山野中急竄出數十條野狗,此刻天光將露未露,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那些野狗的眼睛竟是在晨霧中通紅一片如同泛著血光,這是吃了人肉的狗,比狼還兇惡。
有的嘴里還叼著慘白的斷手,有的叼著死不瞑目的頭顱,撕咬啃食著,多半是被那肉香引了過來。
他壓低著呼吸,身子慢慢伏下朝后退去,粗略一看怕是有十幾二十來只,那一個個齜牙咧嘴在廢墟中翻找尸體的兇相讓他的手心有些冒汗。
倏然。
姬神秀身體猛的一僵,就聽。
“汪汪~”
身旁不遠處,兀的響起一聲犬吠。
那是條黃狗,此刻正抬著一雙似在發光的眼睛和他對望了個正著,嘴里鮮血滴落,讓人不寒而栗。
就聽一聲狗叫響起,其他的野狗齊齊警覺的抬頭。
看來是跑不掉了。
姬神秀的一顆心瞬間沉下。
只在這一瞬,那些野狗竟迅速圍了上來。
“跑不掉?那就殺!”
姬神秀眼里閃出一抹濃郁的戾氣,那是他這些日子在這個江湖所見所聞心中產生的一股郁結之氣,人性崩壞,連這些畜生也跟著成了食人血肉的妖魔,不以殺,如何肅清。
他的眼睛倏然一瞇,口中徐徐吐出一口濁氣,盡管手中無刀,但見他背后肌肉輪廓瞬間似活了般一顫,雙臂猛然間就似粗了一圈,青筋血管立如蚯蚓般浮露于表,并掌如刀。
只在電光火石間,那頭發現他的黃狗已經率先撲了上來,張開的血口一股濃烈的腐臭瞬間撲面而來,朝他的脖子咬了過來。
“死!”
一聲低喝,似怒似驚,姬神秀身子一側,右手勁力聚于掌緣化作手刀狠狠地劈在了黃狗的脊骨上。
只聽“啪”的一聲,悲鳴立起。
那黃狗被狠狠地砸到了地上,踉蹌著想要立起,奈何口鼻之內已是吐出了血沫,最后無力的趴倒在地上。
一擊剛落,三條黑影已是一前一后迅疾的撲了上來。
見狀,姬神秀左手一起,自下而上,直直掏向其中一條野狗的下顎,右腿橫掃而出,空中瞬間帶出一團血花。
三道黑影立時倒飛了出去。
一錯而過,其中一條野狗一經落地喉嚨里是發出一聲聲讓人毛骨悚然的痛苦嗚咽,痛的渾身顫栗,口中血如泉涌。
它的下顎,不見了。
剩下的兩條則是一瘸一拐的穩著身子,變的更加兇惡。
姬神秀一邊警惕的看著那些步步緊逼的野狗,雙腳不停地后撤,要是被它們圍住,腹背受敵,只怕就要多出很多兇險。他還沒退出多遠,見兩條野狗倒地不起,其余野狗立時蜂擁而上,將其撕了個支離破碎,等爭相搶食完再次圍了過來。
姬神秀下意識的舔了舔嘴角濺落的殷紅鮮血,很腥,很燙。
“呸!”看著一個個齜牙咧嘴的野狗,他拋掉手里的一團血肉,朝著地上啐了一口,低吼道:“真他媽臭,再來啊!”
胸膛上,兩道清晰的爪痕正往外滲著鮮血,皮肉外翻。
“畜生~滾~快滾開~”
正待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喝罵聲從一旁傳了出來。
那是個蓬頭垢面,破衣爛衫的女孩,說是女孩倒更像一個乞丐,手里舉著兩個火把,朝著野狗揮舞著。
天空的晨光漸漸露了出來。
像是怕光,只見那十數條兇光畢露的野狗轉身各自從廢墟里叼出一塊塊血肉退回了山林。一下子,姬神秀的身子就像是泄了氣一樣,一身的冷汗,傷口處是火辣辣的痛。
原野上,女孩走在前面,青年走在后面。
看著不遠處孤零零的木屋,姬神秀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先前他曾打聽過,可惜并沒有找到什么線索,這才沿著鎮子周圍找尋了起來,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依稀間,還能聽到一聲聲豬叫從一側的豬圈里響起。
可不知為何,這一路走下來,姬神秀忽覺的自己身子漸漸有些虛弱,額頭直冒冷汗,他眼神一變看向胸膛的傷口。“遭了,那些野狗怕是沒少吃腐尸,爪子上估計……”
剛想到這,不等抬頭,姬神秀腳下當即一軟,眼前一黑,整個人就已經頭重腳輕的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