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沒有銀河系的烈風,也不用踏罡步斗。這里只有平靜的湖面,和隨風散開的淡淡的晨霧。
青木和司徒終于合兵一處,把野人們聚在了一起。不過這一舉動剛開始卻讓野人們產生的極大的抵觸情緒,雖然有權杖的精神控制,不至于失控,但兩撥人始終隔著一段距離,各自為伍,不肯混成一個部落。
第一輪太陽剛從東邊出來,第二輪太陽就緊跟著出來了。不過這一回好像是小的太陽在前面,而大太陽落在了后面,就像老父親在追趕調皮的小兒子。小兒子跑得快,老父親追呀追不上,跑得氣喘吁吁,臉又漲得通紅。
在昨日的戰斗中,雖然兩方聯起手來,但另一批野人并沒有露出明顯的敗象,今天一大早,他們卻悄無聲息地退走了。
大家都對此表示不解,紛紛猜測著原因。
鮑里斯說:“那還不簡單,打不過就跑唄,本來三個人大亂斗,結果你們倆偷偷合起伙來欺負人,誰看穿了你們的把戲還站在那里挨打,誰是傻子!”
伊萬說:“那他們應該昨天戰斗的時候就有序地撤退才是。”
安德森說:“不,你們昨晚難道都睡著了嗎,那吟唱的聲音,多么震憾人心,連我都聽得熱血沸騰了!他們三個部落對天神的祈禱居然如此一致,說明他們本來就是一家人,說不定是昨晚的吟唱喚醒了他們古老的血液里沉睡的親緣細胞呢!”
佩特魯附和道:“沒錯,這可要歸功于拉里夫人。”他朝著夫人豎起了大拇指,“夫人,您可真了不起!”
鮑里斯卻諷刺道:“行了,你這個可憐的海盜,不要再拍馬屁了!你問問咱們這邊的野人,他們有沒有被喚醒什么沉睡的親緣記憶,如果有的話,他們怎么沒有表現出來?斯通先生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佩特魯撇撇嘴:“就算安德森說得不對,你那個理由更站不住腳,打過仗的人都能看出來,昨天的戰斗他們并不落下風,如果拼命,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鮑里斯說:“也許他們是去搬救兵了,這么大個島——如果這里是島的話——”他朝四周看了一圈,“不至于就他們那點人吧,比我們逃難過來的人還少。”
青木覺得這個說法有道理,就問司徒:“你覺得呢?”
司徒站在湖邊,看著遠處的湖面說:“我覺得,可能要起霧了。”
青木一愣,隨著他的視線看去,發現湖面上果然飄著一些淡淡的霧氣。太陽已經升起來,照理說那些晨霧早該散了。
“你是說,他們知道要起霧了,所以提前撤退了?”
“應該是的。”
“但他們撤退的時候太陽還沒完全升起來,他們怎么知道要起霧了?”
司徒晃了晃手里的權杖,說:“你有沒有感覺到精神空間里有什么動靜?”
青木握著烏木杖感應了一下,遠處的湖面上的精神力場似乎被什么東西切割開了。這種割裂感并不明顯,也不影響精神力的使用,如果不刻意去感應,根本不會注意到。
“我們對精神力的控制遠沒有他們的巫師熟練。我能拿到這根權杖純屬偶然。”司徒說完看著青木,似乎在問,你呢?
青木不知該如何接這個話,只好顧左右而言他:“如果起霧的話,我們要不要離開這個島?”
司徒靜靜地看著湖面,許久才說:“每一次起霧都是我們回到地球的機會,也是他們——”他指了一下身后的野人,“回家的機會。”
所有人都聽到了他的話,包括野人們,他也通過權杖把這個意識傳達過去了,他們雖然聽不懂他的語言,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沒有人說話,原本操作的河灘瞬間陷入了寂靜,靜到能聽到湖面上的氣泡破裂的聲音。
鮑里斯張了張嘴,一向大大咧咧的他似乎對司徒有點忌憚,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青木是想回家的。
柳營巷里那棵老柳樹應該又要冒新芽了吧!如花酒吧的生意一定比過去更火爆了!候彪有沒有按他的囑咐保護好酒吧的安全,畢生花這一年又在忙些什么呢?
想到這些,他就有種趕緊回去的沖動,但當他看到手里的烏木杖以及想起在島上經歷的一切的時候,他又覺得有一個自己一直在尋求的答案已經離他很近了。雖然他也說不清他在尋求的到底是什么。
他覺得司徒也應該是想回家的。美美已經多少年沒見到爸爸了?她還在夢里那海島的小木屋里和她創造的爸爸私會嗎?夏筱筱此刻又躲在哪里,亦或正滿世界找司徒的下落?
然而,他也知道,司徒不會為了這些放棄他追求的東西。雖然他不知道他鍥而不舍地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長久的沉默,最終被烏鴉的聲音打破了:“呱——我想吃醬肘子!我想回家!我想如花了!呱呱!”
酣然喵嗚喵嗚的叫了兩聲,堅定地表示支持烏鴉的決定。
烏鴉的聲音終于讓青木下定了決心:“司徒,我們回去吧。”
司徒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湖面上淡淡的霧。
“想想美美,想想筱筱!”青木又說。
司徒臉上堅毅的輪廓線終于軟下來,他嘆了口氣說:“可我們未必能回去啊!”
“只要有機會,就可以試試。”
“會有風險。”
“什么風險?”
“未知的風險。”
司徒說完轉過臉來,“我們現在離地球起碼一千光年以上,你們想想,按照我們對宇宙的理解,什么樣的情況能讓你們這么快到達一千光年以外,而感覺上只過了幾天?”
“光速飛行呱!”烏鴉叫道,又馬上否定自己,“哦不不不,呱呱,光速沒那么快,那就是——超光速,呱呱!對,一定是曲率驅動!”
司徒看了一眼停在青木頭頂的烏鴉笑道:“你知道的還真多!”
烏鴉得了夸獎,呱呱地叫了兩聲:“過獎呱過獎呱!”
佩特魯抱怨道:“哦,這年頭,烏鴉都上過大學了嗎?!”
鮑里斯開心地大笑起來:“哈哈,這下感覺到活得不如鳥了吧!”仿佛讓佩特魯難看就能給他帶來莫大的好處一樣。
佩特魯說:“你要是能跟我說說什么叫曲率驅動,我就承認你比鳥強!”
鮑里斯止住笑聲,不服氣地瞪著他,卻不說話了。
一旁的蘇蕙蘭幫忙解釋道:“曲率的本質是空間折疊,利用曲速泡前后的空間曲率或者說張力差來前進。你們可以理解成沖浪,我們乘坐在一塊沖浪板上,宇宙就是大海,我們前進的速度并不取決于沖浪板本身的速度,而是取決于海浪的速度。”
鮑里斯這下聽懂了,問道:“但哪兒來的海浪?”
佩特魯也說:“還有哪兒來的沖浪板?我們明明在地球上,誰把我們放到沖浪板上的?”
兩個人對視一眼,互相點點頭,終于同仇敵愾了一回,看著司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