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的夢境沒有堅持多久,蘇蕙蘭明顯感覺到了他的精神力正在極速消耗。說實話,這個夢境空間的確是顯得有點大的,雖然蘇蕙蘭幫他支撐了一部分,但主要還是野人自己開拓的夢。雖然島上的野人的精神力天生比較強,但要維持這么大的夢境顯然不夠。
通常情況下,人的意識出于自我保護,不會開拓出一個自己支撐不住的空間,就像人為了保護肌肉和骨骼,大腦不會讓我們發揮出肌肉的極限力量。
蘇蕙蘭不明白這個野人的夢境為什么這么大,不過現在既然支撐不住了,她也不愿意幫他硬撐下去,反正已經知道了解藥的用法和他們部落的位置。
她退出野人的夢,在一片空白的空間里看見如貼在墻上的剪影一般的青木。
青木收起精神力,問道:“怎么樣,事兒辦完了?”
蘇蕙蘭點點頭說:“辦完了。”
她把夢境中所見告訴了青木。青木皺起眉頭,想象著那條倒流的瀑布、河流兩端的湖,這又是一個空間奇跡。
這些家伙到底見過什么樣的世界啊!他覺得有點頭大,先是女野人夢里的湖海一體,現在又是江河倒流。
“不會是真的吧?”他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腦袋。
蘇蕙蘭說:“真不真,要看到了才知道。他們的部落肯定有條河,還有一條瀑布。我們先到島心的湖邊去找河,沿著河上去,應該可以找到瀑布。你說會不會就是我們之前遇到的那條小溪?”
青木說:“有可能,天亮以后等煤老板回來,一起去找找,現在先救安德森。”
他們喚醒了愛麗絲。
愛麗絲悠悠地醒來,迷茫地看著青木和蘇蕙蘭,一時想不起發生了什么事情,這是由于她剛才受到精神力的強烈沖擊而造成的。
蘇蕙蘭用精神力安撫了一會兒,她就恢復了。青木把采來的白花給她,告訴他使用的方法。
愛麗絲聽說安德森有救了,高興地哭起來。她一個勁兒地感謝青木和蘇蕙蘭,用力擦拭眼角流下來的熱淚。
她把手里的白花一朵一朵摘下來,把莖葉放進嘴里嚼爛,然后吐出來敷在安德森腿上的傷口上。又把小花塞進安德森的嘴里,用礦泉水喂他。
可是安德森一直處于昏迷狀態,連張開嘴巴都困難,也不知道吞咽。
愛麗絲只好把花也嚼爛,又含了一口水,俯下身去,嘴巴貼在安德森的嘴上,一點一點的把口中的花泥和水灌入安德森的口中,同時伸出舌頭輕輕地在安德森的嘴里攪動。
安德森大概是感覺到了什么,舌頭也開始動起來,配合著將混著愛麗絲唾液的花和水吞了下去。
后半夜的時候,安德森醒了。他的燒已經退了,原本蒼白的臉上漸漸有了血色。青木用刀在他的腿上又放了兩次血,皮膚上淤積的黑血淡了很多,敷著草藥的傷口有些潰爛,但明顯在好轉。
“謝謝你們!”安德森看上去有些虛弱。
“不用謝我們,你應該謝謝愛麗絲。”蘇蕙蘭笑著說。
安德森扭頭去看愛麗絲,看見她眼角還未完全干掉的淚痕。他的眼里也濕潤了,隨著晶瑩的淚珠,迸發出一些熾熱的東西,和愛麗絲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就像兩片集滿了正負離子相撞的云,閃電崩裂而出,如蛛網般爬滿了他們的眼睛和內心,愛的光芒照亮了黑夜,黯淡了地上的篝火,溫暖充斥著整個洞穴。
“愛麗絲!”安德森輕柔地叫道。
“什么?”愛麗絲臉上忽然露出一絲嬌羞。
“我這一生,除了釣魚,從來沒愛過別的什么。我曾經做夢釣到一頭藍鯨,騎著它環游世界。從今以后,除了魚竿,我的生命中又多了一樣東西。愛麗絲,我希望你能陪著我一起——”安德森握住愛麗絲的手,“在黃昏的馬爾代夫珊瑚島上看日落,在清晨的夏威夷海灘上看日出,在阿拉斯加的冰窟窿里,在北海道的雪崖間,假如我真的釣到一頭藍鯨,我們就一起騎著它環游世界!”
愛麗絲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感覺自己的心跳在加速,整個山洞里一片沉寂,只剩下她撲撲的心跳聲。
蘇蕙蘭扯了一下青木的衣服,朝山洞外面努努嘴。青木明白,這是要他和她一起出去,把這個狹小的空間留給相愛的人們。
他往火堆里添了些柴,以保證剛剛點燃的愛情不會因洞內的溫度降低而熄滅。然后,他和蘇蕙蘭一起走了出去。
山洞外一片漆黑,天上沒有一點兒星光,夜色像墨一樣濃,山洞里閃出的微弱的一點點光很快散逸在黑暗里。
青木剛走了幾步,就感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他扭頭看去,蘇蕙蘭模糊的影子就站在他身邊。
“太黑了!”黑暗中傳來蘇蕙蘭的聲音。
“你怕黑?”青木覺得不可思議,對于覺醒者而言,最不怕的就是黑暗了,因為黑暗只不過蒙蔽了視覺,卻無法阻隔精神的力量。何況,覺醒者進入夢境空間,經常要面對黑暗,比如初入夢境的黑箱,夢境坍塌的瞬間,這種黑暗很短暫,但在沒有時間的意識世界里,有時候也可以長如永恒。
“不是怕黑。”蘇蕙蘭說,“我只是怕把你丟了。”
青木笑了,說:“你的精神力可以一直跟著我,怎么可能丟?”
“不!”黑暗中的蘇蕙蘭顯得特別固執,“我覺得還是用手抓著比較靠譜!”
青木感覺到她的手指緊了緊,就像生怕他真的跑了一樣。
他搖搖頭,從兜里掏出煙,點上一根。
煙味在空氣中飄散,蘇蕙蘭輕輕咳嗽了一聲。她看見青木的臉,隨著煙頭的火光忽明忽暗,刀削般堅毅的線條,像鐫刻在石板上的肖像。
一陣風吹來,蘇蕙蘭感到有點冷。她悄悄往青木身邊挪了挪,想讓身體暖和一點。不知為什么,她竟然有點緊張,就像個偷人體溫的賊一樣。
她的確感覺到熱了,因為手心都出汗了。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傳來一聲貓叫——喵嗚!
一個黑影竄到了他們的腳下,用它那略微肥碩的身體在四只腳間來回磨蹭,就像家里的貓忽然見到了三日不見的主人。
青木和蘇蕙蘭同時大喜道:“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