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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孝子惡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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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木看見馬福慶的眼神閃爍不定,眼里卻沒有看見他們應有的驚訝。

  “你好像知道我們要來?”青木問他。

  馬福慶連忙否認:“沒有沒有,我姆媽脾氣不太好,不喜歡外人來我家,實在不好意思。”

  青木和胡杏跟著馬福慶進了大門。

  馬福慶家的房子挺寬敞,兩進的小二樓,帶前后院。

  青木在院子里溜達起來,趿拉板在地上發出的踢踏踢踏的聲音讓馬福慶很不舒服。

  “進屋吧,”馬福慶催促道,“屋里涼快,有冰好的西瓜。”

  “你怎么也不問問我們來干嘛?”青木卻不著急,從前院一直溜達到了后院。

  “是我自己不好,給大師和這位警察同志添麻煩了。”馬福慶戰戰兢兢。

  馬家的前院種了不少瓜果,而后院卻空著,只有孤零零一株老槐樹。

  青木站在槐樹底下的樹蔭里,繞著槐樹轉了一圈,說:“這樹不錯,這兒涼快。”

  不知道是不是太熱了,馬福慶臉上滴下汗來,說:“大師,有事兒里邊說吧。”

  這時候,不知什么地方傳來一陣鐵鏈子叮呤當啷的聲音,還伴隨著一種低沉的嘶吼。

  “你家養著藏獒?”胡杏辨別著聲音的方向,確定是從房子里面傳來的。

  “哦,不,不是藏獒,就是普通的……家,家犬。”馬福慶臉上的汗越來越多,衣服也濕透了。

  青木朝胡杏使了個眼色,說:“那我們進去坐吧。”

  和所有農村的房子一樣,馬家的客廳很大,但陳設簡陋。一張四方的八仙桌放在中間,圍著幾條長條板凳。角落里放著一臺32吋的老式電視機,四周的墻壁刷著簡單的白色涂料,墻皮斑駁,有些已經有脫落的跡象。

  屋子里沒有開空調,但窗簾都拉上了,隔絕了外面的熱氣,幾個電風扇齊開著,倒也挺涼快。但這么一來,就顯得有點昏暗和沉悶了。

  馬福慶的娘坐在角落里看電視,一把單獨的電風扇對著她吹,電視的光照在她臉上忽明忽暗,閃爍不定。胡杏總覺得她的面容陰森森的,加上對他們的到來似乎不懷好意,叫人看了心底不免升起一股寒意。

  她把自己的想法悄悄告訴了青木,青木無所謂地說:“這樣不是更涼快些嗎?”

  馬福慶把切好的冰西瓜端過來放在八仙桌上,招呼他們吃。然后他自己拿了一塊,把里面的黑仔白仔都一顆一顆摳出來,只剩下干干凈凈的瓜瓤,才拿到他母親面前:“姆媽,你吃。”

  “還是個孝子。”胡杏沒來由地對馬福慶生出了些許好感。

  青木笑而不語。除了在夢里,他從不輕易判斷人性。人類在長期的生存壓力和進化中已經學會了太多的偽裝,即使在夢里,有時候潛意識都會欺騙自己,何況在陌生人面前。

  馬福慶的娘毫不客氣地一把抓過西瓜,眼睛斜都不斜一下,繼續看她的電視。她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胡杏差點以為那是泥塑雕像。

  馬福慶一直在旁邊等著。她娘啃了一口西瓜,吃到一顆沒有扣掉的西瓜仔,“噗”一口吐在馬福慶身上,把手里的西瓜摔在了地上。

  胡杏驚得目瞪口呆,心說:原來是個瘋婆子!

  馬福慶的娘好像能聽到一樣,轉過臉來,盯著胡杏問馬福慶:“伊講啥?”她的一半臉反射著電視的光,一半臉隱藏在黑暗里,眼神兇兇的,像看見了仇人一樣。

  馬福慶連忙擋在她娘面前,說:“沒,沒的講啥,伊沒講話呀。”

  他轉過身朝青木他們“嘿嘿”笑了幾聲,去墻角拿了掃把,把地上的西瓜皮和濺了滿地的碎瓜瓤掃干凈。

  他娘還在盯著胡杏看,看得胡杏渾身不自在。

  馬福慶掃完地,又到桌上拿了一塊西瓜,愈加仔細地摳瓜仔兒。扣完后看了又看,直到確定沒有剩余的瓜仔兒了,才重新拿去給他娘吃。

  他娘把馬福慶的手推開:“不吃了。”說完起身到里面去了。

  客廳通往里間的門被開啟的時候,又一陣鐵鏈嘩啦啦響的聲音。

  馬福慶終于可以坐下來了。

  “實在不好意思!那個……來,吃,吃西瓜。”馬福慶顯得有點尷尬而拘束。

  “你媽她……”胡杏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沒事吧?”

  馬福慶說:“沒有沒有,我姆媽只是脾氣有點怪。”

  胡杏自看到馬福慶的孝順樣子,對于此行的目的就有點把握不住了。

  她原本以為自己將遇到一個極其狡猾和兇惡的歹徒,最好是直接襲擊她們,那樣,她從小練習的擒拿和槍法就有了用武之地。她不覺得馬福慶是在演戲給他們看,一個能對母親如此孝順的人,有什么理由去殺人呢?現在,她希望青木的判斷出錯了,廬縣刑警隊抓住的那個人渣就是殺人兇手。

  青木一言不發,沉默地抽著煙。

  胡杏很想知道青木接下來會怎么破案。有那么一瞬間,她以為他智珠在握,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就像電影里的神探一樣,調查、分析、示弱、誘敵……罪犯終于漏出了馬腳,案子便一舉而破。

  可一支煙都快抽完了,他還是一動沒動,也不像是在催眠啊什么的。胡杏就用腳在桌子底下輕輕踢了他一下,示意他問話。

  青木這才直起身子,對馬福慶說:“哦,你付了錢,我還沒幫你把夢解了呢。”

  馬福慶連忙搖頭:“不用不用了,我已經沒事了。”

  “沒事了?”青木愣道,“那就是要退錢咯?”

  “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不用退錢。”

  “既然這樣,那我們走吧。”青木站起來就要走。

  這下胡杏可不樂意了,這算什么呀?是你要來這里的,合著來了就是為了問客戶一句要不要退錢啊!可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好瞪了青木一眼。她想到青木那副油鹽不進、時而呆笨、時而賴皮的樣子,忽然就沮喪起來,覺得自己平白招惹這個怪異的家伙實在是個錯誤的決定。

  馬福慶哈哈地點頭要送他們出去,這時候,客廳后面黑暗的過道里傳來馬福慶娘的聲音:“福慶,你過來,叫你朋友先別走。”語氣溫柔得像滿月媽媽在哄懷里的小寶寶。

  馬福慶“噢”應了一聲,朝青木和胡杏抱歉地笑笑,走進了后面的過道里。

  青木和胡杏面面相覷,這老太太還真是怪脾氣。

  “比你還怪。”胡杏皺著鼻子說。

  “我哪兒怪啦?”

  “破牛仔褲,趿拉板,大熱天穿個風衣,還不夠怪?”

  胡杏說歸說,卻半點鄙視的意思都沒有,青木那匪夷所思的催人做夢的本領她可不會忘記。可明明這么厲害的一個人,怎么平時看起來就又懶又呆呢!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半天過去,也沒見馬福慶回來。

  胡杏啃了兩塊西瓜,青木說:“別亂吃瓜,有些瓜不能隨便吃的。”

  胡杏以為他說白吃群眾的瓜不好,就從口袋里掏出二十塊錢放桌上:“我不白吃人家的,實在太渴啦。”

  青木看了桌上的西瓜皮一眼,忽然問:“想不想破案?”

  胡杏不假思索地說:“當然想啊!”

  青木說:“為了破案能不能吃點苦?”

  胡杏說:“那有什么不能!哎,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青木說:“那我們就過去看看吧。”又說,“瓜都吃了,總要吃點苦的。”

  胡杏聽得莫名其妙,就跟著他穿過客廳,走進了里面的過道。

  過道不長,后面的門鎖著,旁邊是樓梯。樓梯口有一道看起來很結實的防盜柵欄,通往地下室的柵欄門開著,下面隱約傳來說話的聲音。

  “姆媽,不行的,姆媽,不好做這種事體的。”

  “哪能不好做?我不管,我只要抱孫子,讓馬家能傳宗接代!你倘是能干,我也不需要噶做的。”

  “姆媽……”

  胡杏朝青木示意了一下,躡手躡腳地走了下去。

  地下室里亮著一盞昏暗的小燈。

  胡杏探出頭去看,看見馬福慶跪在地上,低著頭。他娘站在她身前,背對著樓梯。

  她忽然感覺到樓梯上面有一陣陰風吹下來,吹得她背脊有點發涼。

  樓梯上很黑,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她總感覺背后有什么東西在盯著他們。

  胡杏的心砰砰亂跳,扭頭去看青木,只能看見一個黑乎乎的影子,好在那個雞窩頭的頭型輪廓比較顯眼。瞬間有了一種雞窩頭也不錯的感覺!

  就在這時,她瞥見上面樓梯的拐角處有個黑影閃了一下,待仔細去看時又不見了。

  正當她以為自己眼花的時候,卻發現身邊的青木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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