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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授業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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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前李信還是一個小人物的時候,做事只問利害,不問對錯,這是很正常的成年人心態,李信還曾經把這句話,教給葉家的小侯爺。

  但是葉晟臨死之前,又教了李信另外一句話。

  那就是,如果已經站的足夠高了,做事之前不妨也問一問對錯,然后再去想利害。

  這句話李信聽進去了,并且深以為然。

  所以他才會在這個當口,以這種強橫的姿態,得罪幾乎整個兵部。

  畢竟他要是想要物資,有很多別的路可以走,比如說直接跟太康天子要,再或者親自去一趟戶部要錢,不管哪一邊都會給他李信一點面子,弄點東西總不是難事。

  實在不行,庫部司賬冊上記載的數字,他也不用要這么多,如果只要一半的話,那么庫部司的庫存即便不夠,那些兵部的官員也會心甘情愿的去補這個缺漏。

  李信可以有很多別的選擇,但是他偏偏選擇了這種最生硬,也最“愣頭青”的做法。

  之所以這么做,一來是因為本來就應該這么做,二來是……因為他已經站的足夠高,高到這些兵部的人根本夠不到他的腳踝,也沒有辦法把他拉下來,所以他才能肆無忌憚的去得罪這些人。

  從兵部離開之后,時間還沒有到中午,李信上了自己的墨騅馬,朝著城南的羽林衛大營走去。

  很快,他便到了羽林衛大營門口。

  此時,羽林衛右營的人全部被種衡拉著去北邊送東西去了,還沒有回來,因此羽林衛大營里只剩下左營,大部分都是李信的舊部,他很順利的就進了羽林衛左營,被人帶到了羽林左郎將王鐘的班房門口。

  班房的房門被死死地關著。

  幾個左營的都尉挨個去敲門,對著里面喊說李侯爺來了,但是里面還是沒有動靜。

  李信很干脆的揮了揮手。

  “撞開。”

  于是,左營的四個都尉很干脆的朝著這個房門撞去,房門本來就是木門,被四個大漢合身一撞,兩塊門板立刻倒在地上,掀起了一陣煙塵。

  房門一開,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

  蓬頭垢面的左郎將王鐘,半躺在椅子上,一只手拿著酒壺,喝的不省人事。

  即便房門倒在地上,他也無知無覺。

  李信皺了皺眉頭,邁步走了進去。y

  “王師父這樣多久了?”

  他對一個都尉問道。

  這個羽林衛的都尉,曾經是他手下的一個隊正,聞言連忙說道:“回侯爺,王頭兒他從…葉老公爺走了之后就這樣,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喝酒,也沒有怎么過問過羽林衛里的事情了……”

  葉晟的八十壽辰當天,王鐘帶帶著十六個老卒一起去給他賀壽,當天十八個人一起,喝的暢快不已,但是第二天,老公爺葉晟便撒手人寰。

  這其中的原因,旁人不了解,身為內家拳宗師的王鐘肯定是知道一些的。

  葉晟走了之后,他還去找了尚未來得及離京的秦元化問過,得知了老公爺的確帶著病,不能飲酒,王鐘知道了之后,當即就扇了自己幾個響亮的嘴巴。

  那次大家一起去拜壽,是他去聯絡的,他自然把這件事歸咎到自己頭上。

  從那以后接近兩個月時間,王鐘都是這個模樣,每日喝的大醉,半夢半醒之間,還會起來抽自己嘴巴。

  如果不是他自小練內家拳,有一副好身子,這會兒說不定都已經陪葉晟去了。

  李信嘆了口氣,揮了揮手。

  “我知道了,你們先出去,我與王師父說幾句話。”

  四個都尉都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幾個人都走了之后,房間里只剩下李信與王鐘兩個人,李信從房間外面找了個掃把,把這班房地上的碎片都掃在了門口,然后又把房間里稍微整理了一下,最后搬了把椅子,坐到了王鐘旁邊。

  他伸手把王鐘手里的一壺酒取了下來,放在了桌子上,微微嘆了口氣。

  “王師父,我再過幾天就要北上薊門關了。”

  老王鐘仰面朝天,閉著眼睛,完全不理會李信。

  靖安侯爺也不氣餒,只是微笑道:“王師父莫裝了,我練拳十年便很少喝醉,你練了一輩子了,喝不醉的。”

  練拳不會增加酒量,但是練內家拳的吐納卻會,李信練拳十年不輟,現在喝個一斤半祝融酒一點問題也沒有,哪怕真喝多了,最多頭暈一些,根本不可能不省人事。

  像王鐘這種自小就練呼吸吐納的功夫,他喝醉的可能性不高。

  當然,這都是李信自己的猜測,他也不知道練拳到底能不能提高酒量。

  不過印象里,自打他認識王鐘以來,這個老家伙便每日喝酒,卻從來沒有見他真正誤過事。

  王鐘還是仰面朝天,花白的胡子橫七豎八,不搭理李信。

  李信也不介意,只是自顧自說自己的。

  “我知道,王師父在為葉師的事情內疚。”

  他端起桌子上的茶壺,給王鐘倒了一杯茶水,然后長嘆了一口氣。

  “不瞞王師父,葉師從去年秋天的時候,身子便開始出問題了,每天渾身上下都疼痛難當,他老人家硬撐了大半年時間,才撐到了八十壽辰。”

  “當天,能與老兄弟們喝一頓酒,他老人家走也是笑著走的。”

  “若死后有靈,葉師也一定是感謝王師父你,絕不會怪罪你老人家。”

  王鐘還是閉著眼睛,沒有說話。

  李信緩緩吐出了一口氣。

  他拍了拍王老頭的肩膀,繼續說道:“便是沒有那一次,也是也就是一年半載的壽數,還得每天受疼痛煎熬,他這樣暢暢快快的走了,未必不是好事。”

  王鐘眼皮子動了動。

  李信站了起來,對著這老頭作揖道。

  “王師父,弟子過幾天就要北上了,此次估計要時間長一些,大約好幾年不能回京,弟子不在京城,您老人家要保重身子。”

  “我已經跟家里人交代過了,逢年過節,還是會來這里給王師父送東西。”

  說到這里,李信嘆了口氣,再一次深深鞠躬。

  “弟子初到京城,進入羽林衛,受王師父授業之恩,更有頗多照顧,弟子誠心希望王師父能夠安享晚年。”

  “王師父膝下無子,弟子以后便給您養老送終。”

  說著,李信便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臨走之前,他還特意囑咐了幾個都尉,把王鐘的門給修好,畢竟王鐘一天有大半時間都在班房里渡過,要是沒了門,在羽林衛大營里喝酒的事情就不好遮掩了。

  他走了之后,躺在椅子上的王鐘才緩緩睜開眼睛。

  已經七十多歲的老頭子,緩緩坐了起來,看著桌子上還冒著熱氣的茶水,半晌沒有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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