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慎和李延兩個人來漢中,都是悄悄過來的,沒有透露自己的行蹤,甚至都沒有帶幾個人過來,按理說葉鳴那邊無論如何也不應該知道自己在漢中,但是他偏偏把信送到了這里。
這樣李慎心里暗暗皺眉。
莫不是自己身邊出了什么奸細?
想到這里,他把這封信收回了袖子里,然后回頭對李延問道:“知道我們來漢中的,有多少人?”
“十來個。”
李延也有些吃驚,他低聲道:“這些人,都是咱們平南軍的高層,他們如果真要背叛大兄,可以有更好的法子,沒必要泄露消息…”
平南軍的高層,每個人手底下都能帶動上萬人以上的兵馬,李延的意思是如果這些人有心背叛李慎,他們完全可以用更激烈的法子,甚至于直接讓平南軍元氣大傷。
李延言下之意,就是不太可能是有身邊人背叛。
李慎低眉思索了片刻,然后想起了一個可能,他低眉道:“葉鳴既然要來打漢中,他就有可能猜的到我要來漢中,如果是他猜到了,那就說明你我都小看這個葉家長子了。”
李延臉色也變了變,如果葉鳴全靠推算,就算出了李慎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漢中,那么這個對手就有些可怕了。
此時,這兩個西南的大人物都沒有想到,葉鳴之所以能猜到李慎有可能會出現在漢中,是受了一個年輕人的提醒。
這個年輕人姓趙名嘉。
正因為趙嘉的提醒,葉鳴才對漢中有些警醒,不過他派人給漢中送信,很大程度上也是要試探試探李慎到底在不在漢中。
這種試探毫無成本,李慎不在漢中那就讓漢中轉送錦城,如果李慎在漢中那就是蒙對了。
李延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大兄,如果葉鳴是試探咱們,那這封信咱們可以立刻讓人送到錦城去,這樣葉鳴就摸不準咱們的脈搏了。”
此時,李慎在哪里非常關鍵,因為這個直接關系到漢中會不會增兵,以及葉鳴打漢中具體要怎么打。
李慎微微搖頭。
“如果這封信一送進漢中就立刻送出去,或許可以迷惑住葉鳴,但是此時它已經送到了這個漢中將軍府,事情就暴露了。”
道理很簡單,作為漢中將軍的孟起,是絕對不敢阻攔或者翻越李慎書信的,如果他接到這個書信,應該會立刻送到錦城去,這會兒時間已經不太來得及了。
“那大兄的意思是?”
平南侯緩緩閉上眼睛,開口道:“葉鳴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再不去見他就會給他瞧不起,你去給他回信,告訴他,三天之后,我在石泉等他。”
雙方交戰的時候,如果主將要見面,那就要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如果其中一方提出見面,另一方就負責確定時間地點,人數一般是各帶兩百人。
見面是葉鳴提出來的,所以時間地點就該李慎來定。
石泉是一個縣城,在漢中城外一百里左右的地方,城中沒有駐軍,正適合兩個人見面。
李延點了點頭,開口嗯:“小弟知道了,這就去吩咐下去。”
李慎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到時候我可以去,但是你就不要去了,他可以一個咯李慎在漢中,卻總不能發現你也在漢中,不然葉鳴打漢中的時候,會越發小心謹慎。”
李延點了點頭。
“小弟知道了。”
對于如今僵持住的西南局勢來說,三天時間不過是眨眼而過,三天后的清晨,在石泉縣的城門口,一身簡單青衣的李慎,安靜的坐在馬上等候。
在這種情況下,雙方肯定都是不會進城的,畢竟誰也不會知道對方會不會在城里安排了刀斧手之類的,所以見面的地方,最終被安排在了石泉縣附近的一個涼亭下面。
雙方人馬擺開陣勢,各自戒嚴。
一身青衣的李慎坐在涼亭下面等了一會兒之后,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一個頭發花白,仍舊著甲的老將軍,從馬上跳了下來,笑呵呵的走進了這座亭子下面。
已經等了一會兒的李慎,連忙起身,拱手道:“弟李慎,見過葉世兄。”
李葉兩家因為各自都戰功赫赫,所以實際上沒有什么深交,也不太敢深交,但是葉晟與李知節在之前是很熟的,葉老頭這輩子也就把李知節一個人看在眼里,所以他們兩個的子輩,自然要兄弟相稱。
葉鳴見李慎沒有著甲,當即很爽快的把身上的甲胄卸了下來,丟給了一旁的親隨,然后規規矩矩的還禮。
“難得晉臣愿意出來見我。”
葉鳴一邊說話,一邊走進了這座涼亭,他面帶笑容。
“記得前幾個月,愚兄還在薊門關為將,被召回京城之后,驚聞晉臣家里走水,沒能走出來,那時候愚兄心里還覺得很是可惜,但是又看到晉臣你還好端端的站在這里,愚兄也松了一口氣。”
說到這里,葉鳴有些感慨的嘆了口氣。
“誰能想到,當年匆匆一別,再見竟是這般光景。”
李慎面色平靜。
“是時勢迫人,非是弟愿意為之。”
兩個人說著話,都在亭子下面坐了下來,葉少保低眉道:“猶有余地。”
“你西南兵強馬壯,陛下也不想跟你們硬打到底,只要你愿意低頭,交出廢太子,愚兄可以保證,朝廷此次西征就此作罷,晉臣你依舊是朝廷的柱國大將軍。”
“西南也還是你的西南。”
平南侯爺笑呵呵的看了葉鳴一眼。
“世兄,你心里比誰都清楚,這一次朝廷或許可以作罷,但是很快就會有下一次,這一次平南軍還有還手的機會,如果等到下一次,朝廷攢夠了勢,恐怕要一鼓作氣打到錦城了。”
說到這里,李慎面色凝重起來。
“如今的太康天子是如何得位的,世兄應該比我要清楚,他本來只是一個庶出的皇子,在京城四位皇子里年紀最小,如果不是他陰謀兵變,如何能坐到如今這個位置上去?”
“承蒙先帝當年看中,曾與弟兄弟相稱,如今先帝死得不明不白,長子流落在外,晉臣如何忍心,讓曾經的太子殿下,回京受死?”
一身青衣的柱國大將軍面色沉重。
“了不起拼卻身家性命,只當報答先帝了。”
到了這個時候,廢太子就是西南手中最貴重的一張底牌,這件事李慎比誰都清楚,他不可能在這個當口放棄廢太子。
放棄了,就是飲鴆止渴。
葉少保坐在李慎對面。雙手攏在袖子里,無奈的嘆了口氣。
“你這番話說出來,就是李長安在這里也要笑你,何苦拿來搪塞愚兄?”
聽葉鳴說到李長安,李慎左右看了看,始終沒有看見李信的蹤影,他回頭看向葉鳴,皺了皺眉頭。
“怎么不見那位靖安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