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魏提督來信說我們這邊要是有糧食壓力,可以從高麗周轉一部分,可是高麗也缺糧,我沒答應。”韓世忠將一封信遞給了愣神的岳飛。
岳飛點頭,高麗的饑荒就比黃龍府好上那么一點點罷了。
“王彥來信說,扶余府可以湊一點糧食給我們,我也沒答應,他們本來就很難,還得穿過塔塔爾人的地盤運糧,我也沒答應。”岳飛將手中的魚竿甩了出去,魚漂在遼河之上浮浮沉沉。
完顏老二…完顏宗望想要孤注一擲的北上,岳飛當然不能讓他們走的那么順利。
他們到了這堅固的遼河防線邊,面對的是武裝到了牙齒的溝壑和壁壘,身后還有一個隨時可能爆掉的黃龍府,他的河間軍有鑿穿對方的實力,但對方非常無恥的將大堆的尸體堆在了遼河的另一邊。
每天還有新的尸體運到堡壘之下,這些尸體里有幾個顯然是渾身紫黑,得虧是沒真的詐尸,否則官家胡咧咧的黑毛鐵尸,岳飛大約要信以為真了。
岳飛靠在躺椅上,看著天空大朵大朵的白云壓著頭頂,在春風中劃過,這天空極其的漂亮,他也不得不感慨,關外的世界,比他想象的更加美好幾分。
這里是莊稼漢的天堂,尤其是對岳飛這種莊稼漢出身的人來說,一年干八個月,冬天什么都不用做,待在家里自給自足的日子,他十分的羨慕。
遼河沖積出來的大片平原和濕地,被大小鮮卑山和長白山默默包圍和保護。
撒一把種子就有收獲,精耕細作會有意外的驚喜。
這關外,尤其是他站在大鮮卑山的腳下,背后是層層密林在風中颯颯作響,對面是一望無際的草原,草長鶯飛的青草,像大海的波浪一樣的搖曳,一釣竿,兩三友人,總歸是讓人心曠神怡。
若是沒有那堆積的尸體,這就是岳飛最喜歡的地方。
“當初跟官家說直搗黃龍后痛飲,這黃龍府果然是好地方。嘿!上鉤了!”岳飛看著魚漂在動,用力的拉桿,一條兩斤的肥魚撲騰撲騰被拉出了水面。
“咱們擱這釣魚,就能打亂完顏老二的進兵計劃嗎?”韓世忠懶得釣魚,他靠在躺椅上,任由魚漂沉浮,就是不拉桿。
他本來就不是釣魚的。
岳飛心滿意足的從新將魚餌上鉤,將魚竿甩了出去,說道:“你山海軍軍節度使,我河間軍節度使,咱倆坐在這遼河邊上釣魚,你猜對面什么感覺?”
“嚇死他們這群龜兒子!”韓世忠哈哈大笑起來。
岳飛看著遼河邊上耕耘和捕魚的黃龍府的百姓,臉上掛著微笑。他對關外改變固有的看法,是因為胡元在岳飛臨行前叮囑他的那句話。
“人們把所有的缺點用放大鏡在觀察,卻對優點視若罔聞。”岳飛喃喃的重復了一遍這句話,指著耕種和漁獵的百姓,笑著問道:“他們一直是這樣嗎?”
韓世忠將蓑帽扣在臉上,晃著搖椅準備睡覺,笑著說道:“關外人和關內人都是人,沒啥區別的。鄂州水疫八方馳援,輪到關外就不能城外無疫的百姓們,去幫助救濟城里的百姓了?”
“我睡覺了啊,這暖春的太陽,暖烘烘的。”
遼河旁忙碌的百姓,正在田野間打獵、采集、耕種,而多數的收獲,他們勒緊了褲腰帶,送到了岳飛的河間軍。
希望河間軍能夠把這些野菜、野果、野物、河魚給城里的百姓賑濟。
關外的人和關內的人一樣的充滿了溫情,這讓岳飛這段時間的笑容比往日里更多一些。
當然韓世忠覺得他們這是在交保護費,怕不拿出來,也要被大宋官軍搶了去。
很多女子都在田間采集,仿若這名曰的采集的游戲,對女人有一種魔力,就如同男人對打仗、軍械極為癡迷一樣,根本停不下來。
她們就這樣在田間地頭撿著野果和去年遺留的麥穗稻谷,撿滿一籮筐就背回家里,再撿也背回家里,也不知道撿了多少。
直到前段時間,她們帶著這些撿來的遺留麥穗和稻谷,捐給黃龍府的時候,河間軍的文書稱了下。
一萬兩千石。
在岳飛的估計下,能有二十萬石就足夠撐過這段時間,黃龍府就能夠完成自給自足,不會出現饑荒,餓殍萬里的景象。
岳飛也打聽了為什么他們會交給自己這群軍卒,數十個村寨的里正,告訴岳飛,大宋的軍隊帶來了安寧。
這讓岳飛無比的滿足,臭屁了很久。
他今年剛剛二十七歲,正是意氣風發的年齡,聽到別人的夸贊,喜不自禁,褪下往日為了穩定軍心裝作的沉穩,他笑的很開心。
雖然韓世忠點明了那是村里的里正說的好聽話,是在討好他岳飛,這些里正和村民,是害怕山海軍和河間軍劫掠他們,畢竟過去的軍卒都是這么做的。
但是岳飛開心的是,他們大宋的軍隊的確是帶來了安寧。
一匹快騎的馬蹄聲打斷了這份安靜和韓世忠的鼾聲,傳令官翻身下馬,說道:“岳將軍、韓將軍,燕京軍行軍都督楊再興。率一萬輕騎八萬民夫從遼東郡運糧十五萬石白米,已經行至界碑,請求進入黃龍府。”
“快請!”岳飛面露驚喜的說道。
這十五萬石的白米,是陳興在遼東郡籌措的軍糧,在得知黃龍府急需糧食的時候,燕京、云中、遼東郡的一些百姓,拿出了一些糧食,交給了燕京軍,希望他們講這些糧草,運至黃龍府賑災。
這完全是自發性質的活動,陳興在收到糧食的時候,也是目瞪口呆,緊急派遣了楊再興押運糧食趕到黃龍府。
當然這十五萬石的糧食,大頭是燕云大族劉家、楊家、王家,大同府商賈們聯合籌措,百姓們捐獻的糧食都被這些大族們退了回去。
在大宋,做一名義商,要比做一名巨富強太多了,若是能夠因為仁善之名博得大宋皇帝側目,那就是一筆大賺特賺的買賣!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我說,楊再興,你能不能一見我的面就跟我打架呀。”岳飛將自己的板甲取來面盔扣好。
岳飛極為認真,他是軍隊的老狗,必須要做到樣樣都讓人心服口服,這樣軍卒才會把命交到他手里。哪怕是楊再興已經不再自己的手下任職。
岳飛也不能輸,而楊再興有沒有戰勝岳飛的能力?
至少在岳飛的生涯里,楊再興是他唯一感覺到單打,有可能贏的。
遼河的另一邊,幾名金人趴在草窩里,千里鏡看著對面河岸上的熱鬧,面面相覷的問道:“他們這是要比武嗎?我們在對峙!他們能不能認真點呀!”
“預備!開始!”韓世忠的大嗓門,擱這一條遼河傳到了這幾個金兵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