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陷入了沉思,他知道了罷免孔家的衍圣公,最直接的威脅就是皇權的動蕩。
所以朝臣們才全體禁聲,等待著官家拿出新的棟梁。
趙桓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在網上做鍵盤俠的日子,那會兒的自己在網絡上,可沒少重拳出擊!
可是現在回想起來,真的很可笑。
當時他撕逼的論點,主要集中在中國的哲學思維上。
一個理工狗,喜歡在自己最不擅長的領域,跟人撕逼,這就是愛好了。
當時有一個沙雕網友提出一個觀點來,說中國出不了柏拉圖那樣的哲學家。
趙桓當時靈機一動,手一刷,擺出了九個銅板。
對不起,拿錯了。
他擺出了從先秦起的諸子百家,這些可都是結結實實的思想家哲學家!
當時的群里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現在趙桓想要弄根新的棟梁來支撐屋頂,也就想到了先秦的諸子百家來。
儒先生和墨先生。
德先生和賽先生。
儒家并非一無是處,這是趙桓的觀點。
儒家也有十世之仇猶可報也的公孫羊派,孔子也曾有‘以德報怨,何以報德?’的反問,孟子的‘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的仁政思想,也是一筆留在中華史上寶貴的財富。
而趙桓請出的儒先生。
是以‘王者以民人為天,而民人以食為天’的民本思想的儒家學派。
這需要孔端友的配合。
孔端友不配合也沒關系,到時候把他扔到上京路建設草原就是。
自己再扶一個衍圣公出來就是。
而墨先生,自然也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的采用了它關于科學的態度。
所以趙桓決定用的棟梁,本質上,是儒先生和墨先生。表達上,是德先生和賽先生。
反對孔教、禮法、貞節、舊倫理、舊政治、舊藝術、舊文學。
趙桓的核心是反對一切的封閉和內卷的民本思想。
民本思想李世民敢用,但是李隆基不敢用。
但是這個思想浪潮的事,他不能自己親自下場去做。
所以他拿出了一本李世民寫的《民可畏論》,準備讓孔端友好好參詳,直到把自己想要表述的儒先生,表達出來。
你不是《吊古戰場文》打朕的臉?不是說窮兵黷武,開邊戰事不斷有害嗎?
那朕拿出一篇《民可畏論》。李世民沒少開邊征戰,怎么就沒有窮兵黷武了?
那是唐玄宗李隆基能力不行,不是因為開邊惹的禍!
趙桓將李世民寫的這個民本思想集大成者的書,遞給了宇文虛中。
宇文虛中瞬間明白了。趙官家的意思。
“官家圣明。”宇文虛中拜首說道。
趙桓搖了搖手說道:“以后能不能換個詞,這詞聽得都耳朵都磨繭子了。”
宇文虛中笑著說道:“官家英明。”
“哈哈!”兩個人在大駕玉轤上笑的很開心。
趙桓笑著搖了搖頭,這讀書人哄人開心的時候,那個嘴皮子是真的很溜。
“你去忙你的吧,都送到了趙州了。別再送了,在趙州做完事,你還要回燕京呢。你看到了,朕不會砍了孔端友的,你放心了吧。”
趙桓揮了揮手,讓宇文虛中自己去忙。
宇文虛中堅持要去送離開燕京的趙桓。
趙桓沒有拒絕,他知道宇文虛中想做什么。
宇文虛中在害怕自己一氣之下,把孔端友給砍了。
趙桓很想說自己的肚量沒那么小。但是顯然宇文虛中不那么認為。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流血漂杵。
現在的大宋其實有大量的綏靖派的人,他們覺得差不多了。
但是天子之怒尚未平息,沒人敢輕易言和。
他認為,宇文虛中害怕自己砍了孔端友,這對宇文虛中極為不利。
他是御史大夫,趙桓真的斬了孔端友,首當其沖的就是他宇文虛中管理的諫臺。
孔端友心從怨懟,是大不敬之罪。
真的通過正規的上奏的程序,沒有任何問題。
但是他錯就錯在四處煽風點火,不按著套路來,弄得京畿路人心不穩。
孔端友摘掉身上的衍圣公,沒人反對。
但是孔端友要是死了,那問題就不僅僅是孔端友一人的罪責,諫臺也會受到牽連。
至少下次諫臺再開口說話的時候,就會猶豫,官家會不會殺人。
這樣不對,沒有任何人一生不犯錯誤,趙桓不覺得自己是個神,他需要朝臣們的即使糾正。
所以,他不能殺掉孔端友,開啟文字獄。
“官家仁善,臣就不跟著官家繼續南下汴京了。在燕京等著官家明年再來。”宇文虛中敲了敲車門,準備下車。
“好好干。”趙桓在宇文虛中下車的時候大聲的說道。
宇文虛中臉上掛著一抹燦爛的笑容,說道:“臣知道了,官家安心。”
他笑的非常滿足,他在金國待了七年,做到了金國天師一職位。
真的再進一步就是攝政輔國了。
他的內心當初有多么的煎熬和無奈,現在就有多么的敞亮和心滿意足。
他踩在風雪里,走上了自己的車駕,上車的時候,他對著車夫說道:“通知趙州皇城司的理事,把那些假證據毀了吧。送我去趙州工賑院,我要去見見孫博。”
車輛碾著雪地上,碾出了兩道深深的車轍。
燕汴馳道已經修到了趙州,明年開春之后,官家應該能坐上馬車到達燕京。
那樣速度更快,也更加平穩。
他看著趙桓的車駕笑的很滿足,官家可能誤會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來趙州是為了接洽工賑院的孫博,看看燕汴馳道能不能冬日動工和逐項準備的事宜。
是有正事要辦。
他送趙桓,的確想看看,趙桓會不會殺掉孔端友。
但是絕對沒有阻攔的想法趙桓殺孔端友的想法,一個牌坊而已,死就死了,再立一個就是,頂多麻煩點而已。
殺了孔端友又不會危及大宋的江山社稷,他才懶得勸諫。
殺,就殺了。
他甚至是做好了動用皇城司的力量,給皇帝擦屁股的準備。
弄一份通敵文書,簡直不要太簡單。
他甚至已經偽造出全套的證據,把孔端友和黑水司勾結辦成鐵案!
酷吏的手段在他看來,其實也就那么一回事,哪有自己這樣不顯山不露水的,把孔端友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有趣?
不過官家明言不殺孔端友,這些東西都沒有用了。
一騎快馬從東而來,附在車夫耳邊說了幾聲。
車夫打開車門,探出頭來說道:“官家讓趙都知把那些假證據都取走了。說讓皇城司,以后不用辦這些事。一是一,二是二,對是對,錯是錯,沒必要。”
“官家太小心了,他是個皇帝,這樣活著不累嗎?他已經做的足夠好了,何必如此謹小慎微呢?”宇文虛中自言自語的說道。
他此行送趙桓的最根本的目的,真的只是來送趙桓的,大宋出個好皇帝不容易,不把趙桓送出界,他也不放心。
順便,做官家手里的刀,做一些不干凈的事。
之前不干凈的事,都是沈從在做,沈從放了出宮,在高麗和金人拼刀子,這等捏造誣告的腌命令,難道讓官家下令?
現在官家知道了自己做了這些事,還叮囑自己以后不要做這些腌的事。太過小心謹慎了些。
酷吏是統治文官的必要手段。
一環扣一環,才是穩定健康的朝政,以文抑武,以吏束文。
但是顯然官家不愿意輕啟酷吏朝政。
趙桓拿著一大堆證據,這是孔端友的“罪證”。真正的鐵證如山!
這要是遞到了刑部,孔端友,死罪難逃。
“孔端友被程褚帶到了。”趙英小聲的說道。
趙桓點了點頭,說道:“把道具都拿上來!”
他打定了主意不殺孔端友,不興文字獄這些事,但是不代表趙桓就這樣,輕易的放過了孔端友。
宇文虛中準備好的道具簡直是意外之喜,他自己也準備了不少的手段,準備給孔端友個大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