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些激動的馮一平面前，施密特已經很難保持原來的自信。
雖然他和馮一平的關系，也說不上親近，但相比不好說話的佩奇和布林，馮一平還真是一直都挺好溝通。
在此之前，馮一平也不少次緩和過他和那兩位創始人之間的關系。
馮一平今天所呈現的這一面，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到。
馮一平接連的反問，讓他不得不鄭重的去思考一個問題，我是不是真的有些太過樂觀，太過想當然？
而此時，布林卻在跟佩奇咬耳朵，“你有沒有覺得，馮現在已經被我們同化了？”
佩奇連連點頭，馮一平現在這咄咄逼人，步步緊逼的樣子，是越來越有谷歌人原來開會時的風范。
所以，就別指望這兩個家伙，能幫著那正在爭辯的兩位，緩和一下當前緊張的氣氛，說實話，他們都巴不得這氣氛，更緊張上幾分。
在谷歌的攤子越鋪越大，員工越來越多以后，原來那種毫不留情的，爭吵式、攻擊式的會議風格，不得不退出歷史舞臺，但說實話，他們心里還多少有些懷念。
“馮，你先喝口水，”施密特沒有回答馮一平的提問，他站起來，幫馮一平拿了瓶水。
他需要更多的時間來組織語言。
“謝謝，”馮一平接住了這個軟梯子。
他其實也不想和施密特把關系搞得太僵。
谷歌的高層之間，關系本來就不太和睦，自己最好不要在這樣的事上跟風的好。
“抱歉，我有些激動，”他說道。
“沒關系，你其實應該先歇一歇，”施密特連忙說，“連續飛行十多個小時，而且以你的個性，這十多個小時里的大部分時間，肯定又是在工作，太幸苦了些，”
得，布林有些無奈的看了眼佩奇，好戲沒得看。
但他們又有些欣慰，公司最重要的四個人中，至少有兩個人能這么克制，這無疑是一件好事。
“馮，我承認，你說的很有道理，我應該是有一些想當然，但我是這么考慮的，無論如何，要是能收購百度，那對我們總是有利的，所以我覺得，只要有可能，不管成功與否，做一下嘗試，還是可以的，你覺得呢？”
此時他的語氣，要溫和得多，和之前那副財大氣粗的模樣，相差甚遠。
“如果能收購，那對我們自然很有利，這一點我當然認可，”馮一平點點頭，“只是我還有一個擔憂，想想當初塞梅爾到我們這里來報價，至少我是把他的報價，當成了笑話來看，”
“所以我有些擔憂，這個時候和那邊談收購，會給那邊留下同樣的印象，”
至于政府可能的反對，他沒提。
一來，提那種可能性，只能讓在場的另外三位，對我們的政府，產生不好的認識。
二來，其實在很多方面，我們的政府在相關方面，其實真比我們想象的要開明。
眾所周知，我們國家的電信公司，是從原郵電部分拆而來，而無論是原來的郵電部還是發展初期的電信公司，我們采購的很多設備和軟件，都是純進口。
只要是狼廠同意被谷歌收購，馮一平相信，還是會有很多變通的方式，比如，最主要的，遵守國內的法律法規，以及把相關的數據，儲存在國內。
就是說國內的那些互聯網公司，除了馮一平的，以及和他合并的老馬的公司，其它的，包括狼廠在內，最大的股東，都是外資。
狼廠最大的股東，就是著名的風投德豐杰。
佩奇說話了，“我覺得馮的顧慮很有道理，Robin應該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出售自己的公司，”
“這個時候我們去跟他報價，確實有可能給他留下一個傲慢自大負面印象，”
布林說，“那這就有可能影響到我們公司的形象，”
他記得很清楚，當初塞梅爾帶著雅虎的一幫人上門報價，并按照他和佩奇的意思，一次次提高報價的時候，他覺得，那真是一種很愚蠢的行為。
應該也是從那個時候起，他失去了對雅虎的敬畏。
“大家的擔憂，確實很有道理，但我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我覺得，在收購帶來的利好面前，還是有必要去試一試，所以，你們看這樣，我以個人的名義，去和Robin接觸一次，強調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個人的意見，看看他的反應，如何？”
“我覺得，可以，馮，你認為呢？”佩奇問。
“我沒意見，”馮一平也覺得沒必要再反對。
雖然這里面有想做出一番成績來的野心，但施密特的出發點，確實也是在為谷歌考慮。
“那就這么定了，”佩奇最后拍板。
“那么，我想我得盡快促成這次會面了，”施密特笑著說。
他打開自己的電腦，“馮，你覺得，現在需要休息一下嗎？”
還有議程？“不用，我現在精神得很，”馮一平說。
“接下來，我要談的，是另一起收購，也是和我們的中國區業務有關，”
“我們都知道，在去年的8月，百度收購了一家上網導航的網站，就是這一家，”他指著會議室墻上的屏幕說。
那個網站，馮一平很熟悉，hao123。
“現在看來，這是一個非常棒的決策，這個網站，為他們帶來了很多流量，讓很多人，從此習慣了用他們的搜索，”
“好在在中國，依然還有不錯的選擇，我比較過，，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這個，抱歉，馮一平還是第一次聽說。
“等等，”佩奇他們此前對這方面關注得更不多，他和布林迅速點開那兩個網址，不過就看了一會，有些疑惑的說，“這個網站，好像并沒有什么技術含量？”
“確實是這樣，”馮一平稍微看了一下施密特準備的文件，結合自己的了解，做了一下說明，“我們都知道，這兩年，中國的網民數量增長很快，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上網，”
“這里面，包括一些有了年紀，不太能記得住網站網址的網民，還有一些文化程度不太高的網民，當然，主力是懶得輸入網址的年輕人，所以這樣的網站，確實技術含量不高，但他好就好在簡單易用，能有效的節省時間，”
“馮分析得很對，”對馮一平搶了自己的話，施密特沒有一點意見，他清楚得很，同樣的說，經由馮一平說出來，佩奇和布林，更容易接受。
“最重要的，是這個網站所帶的搜索框，這可是個擴大我們知名度，提高用戶粘性的利器，”
“百度的成功，也有力的證明了這一點，根據我搜集到的數據，來自這個網站的搜索請求，已經占到量大至少10，”
佩奇他們啞然，“那就是超過中國搜索份額的7？”
“去年他們的收購價是多少？”布林問。
施密特朝下翻了幾下，“5000萬人民幣的現金，外加數量不詳的股票，”
“鑒于265的影響力，不如hao123，我認為，我們應該能以1000萬美元左右的價格，收購下這家網站，”施密特有些興奮的說。
“馮，你看呢？你對中國的情況最熟悉，”果不其然，佩奇又開始問馮一平的意見。
“在中國，毋庸置疑，這樣的網站，確實能給我們帶來不少用戶，”馮一平說。
“但要想265，能像123那樣，對我們的搜索業務，有極大的提高，我倒不是很確定，”
“主要是有這么幾個原因，首先，根據我的印象，hao123的推廣，和中國的網吧有很大關系，施密特準備的資料，印證了這一點，hao123的創始人，曾經是一個網吧管理員，可能是因為這一點，在我們國家的很多網吧里，hao123這個網站，是作為開機預置頁面強行推廣，”
“這就讓很多網民在第一次上網的時候，就接觸到了這個網站，用習慣了這個網站，265，不具備這樣的優勢，”
“其次，在被收購后，hao123的推廣，很多時候，怎么說呢，有些像一個流氓軟件一樣，你可能在網上下載安裝一個軟件后，就發現你的主頁，被不知不覺的改成了hao123，”
說實話，就馮一平個人而言，好長一段時間，他是把123當成流氓軟件來對待，每次把主頁改回去的時候，感覺煩都煩死，而且一不小心就會被篡改，真是煩不勝煩。
佩奇皺起了眉頭，這樣的方式，他自然不會喜歡。
“還有一點，按照我們國內的用戶習慣來說，用我們搜索的，很多都有留學背景，他們可能也不需要這樣的導航網站，”
這一點，馮一平有些不太想說，但國內確實是有不少人，會通過類似的習慣，來標榜自己的不一般，比如，用谷歌而不是度娘，用MSN而不是企鵝……。
當然，作為一個搜索服務提供商來說，你必須要迎合用戶的習慣，對這些用戶來說，你給他們配一個導航網站，很有可能會引起他們的反感。
大致就相當于在他們的高端住宅區里，你去開一家煙火氣很重的炸油條的攤子，太影響他們的心情。
“但是，我必須得承認，施密特是找到了一個好方向，如果運作得好，這確實是對我們的搜索業務，能有不小的促進，”
施密特挺高興，總之，馮一平這是表示肯定了，至少比對他的上一個提議要贊同。
“我們還要考慮另一個方面，這樣的網站，還能有力的推廣我們的其它產品，”馮一平又補充了一句。
“這么說，從戰略上看，似乎是可行的，”佩奇說。
“問題在于實施層面，”布林說。
“無論如何，我們自然不會用捆綁手段去推廣這樣的網站，”施密特說，“但是這樣的產品，無疑會滿足一些用戶的需求，并且能讓一些用戶，接觸我們的搜索，而且，這本身也是一個能盈利的網站，”
“所以我覺得，這個提議，值得考慮，”佩奇說了句讓施密特高興的話，又看了馮一平一眼，“但最終，應該由中國公司來決定，”
“對，我也覺得，還是中國公司的同事最有發言權，”馮一平說。
施密特沒有猶豫，“我贊同，”
他相信，他能讓中國公司接受自己的這個提議。
“馮，”結束會議的馮一平，往外走的時候，施密特跟了上來，“剛才，謝謝你，”
“別客氣，那是我應該做的，”馮一平停下腳步。
施密特確實心思會比佩奇他們更多一些，但客觀的說，他確實也有他的難處，而且他對谷歌，確實也很用心。
話說到這兒就夠了，施密特高興的陪著馮一平走了一段，“這次要呆幾天吧，有機會，我們一起出海，”
“沒問題，但我現在，必須得回去休息，”
“呵呵，早就該回去了，那我們再約時間，”施密特笑著在馮一平背上拍了一下。
他居然都不來看我？站在辦公室窗前的梅耶爾看著這邊。
看到馮一平朝外走，她連忙打電話，“喂，”
“先到路邊等著我，”梅耶爾說。
馮一平看了下時間，才兩點鐘，這會兩娃和兩娃的媽，都不在家，或許，是可以利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