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外界如何喧囂,大山深處的馮家沖,依然恬靜安樂,當然,新的變化也是有的。
原來因陋就簡修的那條路,現在已經不敷使用,為了滿足需求,以及連接上將來通到鎮里的高速公路,到鎮里的新路又在緊鑼密鼓的施工中。
這一次新修的,自然也是高等級的,達到了雙向四車道,路線也經過了重新規劃,和原有的老路重復不多,雖然開山、架橋之類的高投入的路段增加很多,但這條路修通之后,會把原來到鎮里的時間,由接近半小時,縮短到不足十分鐘。
同時,這條新路,也將惠及周邊的至少6個村,幾十個村民小組。
這一次修路,還有一個最大的改變,施工的工地上,再也見不到鐵鎬、土筐、扁擔,以及心懷憧憬,干勁十足,汗如雨下的鄉親們。
這些集體工程,馮家沖終于不用發動鄉親們出義務工,全部由專業的建筑公司承建。
這一切的源頭,除了沿線各村整體生活水平的提高,機動車輛的增多之外,馮一平家的工廠規模,又一次大規模擴張,也是主因之一。
今年上半年,馮一平完成了對村里最大的投資,斥資近三億,引進了兩條PET生產線,外加一個新的占地超過4000平米的標準廠房,用來生產板栗飲料。
在進入夏天的銷售旺季之后,老路上川流不息的載重車輛,越來越多,拉進來包裝材料和一些原材料,拉出去成品的板栗飲料。
川流不息的載重車輛背后,是馮家沖的工業產值,沒有任何阻滯的從不到一個億,到今年二季度,就已經超過一億五千萬,如果今年的秋交會表現不錯,如果在臘月的那一個月的旺季表現也不錯,今年村里工業產值突破三個億,絕對不是問題。
由此,如果只算原住人口,人口不足800的馮家沖,人均GDP,不要說國內領先,就按一比八的匯率算,折合成美元都接近人均5萬。
不說把國內的這個村那個莊遠遠的拋在身后,都能一舉進入全球領先的行列——當然,這樣的算法不太嚴謹。
工廠的規模自然越來越大,員工宿舍也從最開始的一棟,修到了現在的六棟。
村子里帶著外地口音的年輕工人也越來越多,這些家不在本地的姑娘小伙,有力的促進了村里商業的發展,村部附近的那一塊,現在已經全是商店。
當然,村里的這些商店,也一向是規劃走在前面,就說那兩家餐廳,一家現代,一家古典,直接搬到國內一線城市,也一點都不落后。
雖然越來越繁華,但是在這個炎夏的中午,馮家沖依然很安靜,路上偶爾有一輛車駛過,路邊已成規模的白楊樹上,軟塌塌的樹葉,有幾片勉為其難的動了動,在它樹蔭下的田溝里,躺在那的哪家的大黑豬,連眼皮都不動一下。
日子和以前可以說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但有些老規矩依然沒變,比如,家里的豬一般還是比人吃得早,這頭二師兄現在正在午睡。
從去年開始,馮一平家里沒有再養豬,實在是沒有必要養。
哪怕是以馮振昌的挑剔,堂侄東正的養豬場里,那每年只有二十多頭,平常當老爺一樣伺候,進食都有專門的菜單的精品豬,那肉質確實比自己費力養大的豬還要好。
但是,家里多了另一個成員,一條白色的京巴,老兩口就喜歡這個。
“作個揖”馮振昌拿著不銹鋼的狗盆,笑著對搖著尾巴的京巴說。
那家伙真的非常聽話的站起來,舉起兩只前爪作了一個揖。
“呵呵,真乖,”馮振昌在小狗的頭上摸了一把,“好好吃,”還給它盆里加了兩塊肉。
這個肉,真的是一般人都吃不上。
梅秋萍帶著一身熱氣,端著一盤涼拌西紅柿和一碟紅燒小黃魚走進來,“你就寵她吧,”
把最后的兩個菜放下,她連忙站在風扇前吹吹,馮振昌還是跟以前一樣,總有些執拗的講究,比如,他就是覺得家里煤氣灶燒出來的飯菜,沒有柴火燒出來的飯菜好吃,所以家里現在還是用柴火燒飯。
冬天還好,在夏天,這確實有些讓梅秋萍火大。
桌上的菜也簡單,一碟子辣椒炒肉,一碟西蘭花,一碟本地叫化菜的時令蔬菜,一碟油燜蝦,一碟海蜇頭,一碗排骨燉黃瓜,再加最后的這兩樣,花樣不算少,但是量都不大。
他們老兩口的飲食,現在也由專家進行了些調整,其實主要就是在減少油和鹽的攝入的同時,讓營養更合理些。
和以前一樣,馮振昌的身體,依然是難得的好,什么毛病都沒有。
只不過梅秋萍,因為早年的結核病,淋巴系統一直不太好,最近的一次檢查,確乎是患上了高血壓,不過好消息是,去年檢查出的膽結石,在堅持不斷的用藥下,已經不成問題。
“辛苦咯,來,吃飯,”馮振昌盛了一碗飯,還舀了一碗湯。
“用得著你獻這個殷勤,”梅秋萍嘴里說著,還是很享受的坐了下來。
馮振昌按慣例,要喝一小杯酒,自從專家不建議他喝自家釀的那種谷酒以后,他現在喜歡上醬香型的茅臺,一餐一小杯,也就一兩左右。
“下午沒什么事?”梅秋萍問他。
“降暑的水果下午送來,”馮振昌說。
隨著村里幾個工廠的規模越來越大,他倒是越發閑生先來,大事都有經理和各級主管負責,他現在,除了應邀接待一些客戶,主要的工作是檢查,以及關心員工的生活。
“村里那些老人的量也都有?”
“都有,就讓他們的兒孫下班后一起帶回去,”
村里60歲以上的老人,享受了很多工廠里工人的福利,比如這夏天消暑的水果。
“一年過得真快,這眼看著就過了一半,”梅秋萍說。
“嗯,”馮振昌不知為什么,對這個話題有些不感興趣。
沒辦法,梅秋萍只好再一次挑明了說,“玉萱今年都28了,實在的老姑娘,你還不點頭,難道要把她留到30歲以后?”
“我點什么頭,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就好,”
“你啊你,”梅秋萍搖了搖頭,“有時候就是不講理,你看看,玉萱他們定下來在國慶辦事,你這個是還不點頭,他們準備都準備得不安心,”
和羅家的父母見面,接受了他們的道歉后,羅維來過家里幾次,梅秋萍是站在女兒那邊,就是馮振昌,一直不咸不淡的,其實就是一直不太滿意。
“蔡虹這陣子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讓我做你的工作,你說你也是,你不喜歡,我不喜歡有什么用,玉萱她喜歡啊,”
“再說,羅維那孩子,性子是弱了些,那不也挺好的,說句不該的,以后再家里,只有玉萱欺負他的份,”
“哼,你想的那么美,他不是有那么厲害的父母嗎?”這其實是馮振昌最大的心結。
“現在不是以前啊你這個老古板,有多少兒媳婦是跟公婆一起過日子的?他們也再三保證過不是,”
要說在梅秋萍的心里,他對羅維的父母也不滿意,但是,又有什么辦法呢?誰叫女兒和那邊對上了眼?
“再說,他們已經吸取了教訓不是,”蔡虹已經陸陸續續的跟羅維家里把話挑明了說,小一輩該做的,該盡的孝,一樣也不會少,但是,小輩的日子怎么過,老輩的一定不要干涉。
馮振昌依然喝他的悶酒。
“一平都點頭了,你也拿了這么長時間的架子,我說也夠了,”她說著說著也有點火,“你說說,哪里有那種美滿的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