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新區法院,不大的審判庭里,現在氣氛肅然,目前已經是休庭后的宣判時間。
穿著黃色囚服站在被告席后的馬聞晢,依然神態輕松,審判長開始宣讀判決的時候,他雖然低著頭,但同樣看不出緊張的樣子來。
但是,幾分鐘后,他就緊張起來,或者說,憤怒起來,抬頭狠狠的看著審判長,全然沒有之前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
“本院認為,……被告人馬聞晢,罔顧他人生命財產安全,且類似行為不止一次,……造成重大財產損失,影響極其惡劣,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條,本廳判決如下:被告人處拘役6個月,負有連帶的民事賠償責任,共計人民幣316.27萬元,”
“如不服本判決,可在接到本判決書的第二日起十日內,通過本院或者……,被告人,你聽清楚了嗎?”
被告人沒有說話,他現在沒看審判長,在看自己的律師,同樣惡狠狠的。
馬聞晢還算有理智,知道即使私下可以看不起法官,但是在這樣的場合如果敢跟法官放肆,藐視法庭尊嚴,那絕對是自己找罪受。
所以他現在最恨的,就是自己的辯護律師,之前不是意態輕松的跟自己不止一次保證過,“放心,不會有問題,”
現在這個結果,沒有問題嗎?
他也恨自己肯定不會到場旁聽的父親,這些天,罵過自己那么多次,但是同樣跟自己提過多次,“關系都打點妥當,一定會從輕判處,”
可是這叫從輕?特么的拘役6個月,那是最高的好不好!
他感覺這是所有人聯手挖好了一個大坑,現在就要把自己丟到那坑里面去。
“被告人,你聽清楚了嗎?”審判長又問了一句。
被馬聞晢怒視的律師,連忙朝他示意,旁聽席上也慢慢喧鬧起來,馬聞晢終于回過神來,“聽清楚了,”
“下面宣布閉庭,把被告人馬聞晢帶出法庭,”審判長一敲法槌,審判結束。
不管心里有多么憤怒,有多么不服,馬聞晢此刻是徹底沒了主意,他何曾想過,自己竟然也有被關進去的這一天?
“媽”,他回頭朝旁聽席上喊了一聲,三十多歲的人,此時就像受了欺負的三歲孩子似的。
對這樣的結果早有預料的陳天陽律師,馬上跟方穎芝打電話。
馮一平馬上知道了這個消息,他想的是,憑馬聞晢的姿色,在里面會不會受到所有人的寵愛呢?
哎,想什么呢,真是影視劇看得太多,我大天朝的相關設施里的秩序,怎么會跟那些管理松懈的資本主義監獄相提并論?
而旁聽席上,馬聞晢的媽媽,看著兒子被帶下去,神情激動,都急紅了眼,抹了一把眼淚,也撥通了老馬的電話,“你跟我怎么保證的?”
“回來吧,回來說,”那邊的老馬同志,也語氣索然。
在開庭前,綜合多方反應的情況來看,已經被打通的那些關節,好像發生了變化,但是他怎么也沒想到,結果竟然是如此不給自己一點面子。
那原因只有一個,肯定有比自己更強有力的人打了招呼,那要么是姓馮的那個小子找的關系,要么是老金他找的關系。
“我要你換律師,最好的律師,馬上準備上訴,小晢一定不能受那個罪,”老婆還在喋喋不休。
“回來吧,回來再想辦法,”
“你不干是吧,你不就自己去找律師,現在就找,本地的不行我去首都找,”
本來就挫敗感很強,同時也替兒子難過、頭痛的老馬,此時再也按捺不住,不是有你的嬌慣,兒子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你夠了!你是嫌事情不夠大?知道的人不夠多?你鬧吧,你去找吧,鬧到最后讓晢兒出來我被盯上,你就滿意了是不是?”
“就是你進去換兒子出來,我也滿意,”馬聞晢老媽叫囂著,不過,她總算冷靜了下來。
她們的夫妻關系,雖然早就名存實亡,她雖然對老馬恨得牙癢癢,但是有一件事她還是能認識清楚,兒子以后的好日子,自己的好日子,都要靠老馬。
“嘶,”聽到那樣怨意滿滿不吉利的話,那邊的老馬氣得把話筒舉得高高的,就想一下把它摔個稀巴爛,這就是老婆,這就是兒子!這都是坑好不好!
但是,在松手前,他又握住了話筒,單位里已經知道這事的人不少,估計有好多正等著看笑話呢!
他把話筒輕輕的放到電話上,重重的在桌子上踢了一腳,“咚”一聲悶響后,老馬同志呲牙咧嘴的抱住了腳……。
“真不厚道,”坐在車里的馮一平,看著外面的那些古樹、小湖、綠籬、草坪、花壇、一個接一個的小游園,有些艷羨的說。
“誰不厚道?”金翎問。
“你說呢?”馮一平白了她一眼,“感情這些好地方,早就被占了,”
“要是省城的綠化,平均有這里的一成,那早就是全國綠化模范城市;要是省城的環境,都像這里這么好,那日內瓦還算什么?”
本來他還覺得爸媽高價買的那套高爾夫別墅挺不錯,哪知這么快就領教了什么叫做天外有天,跟這一比,自家那套房子,好吧,也就還算是一套房子而已。
“呵呵,”金翎一笑,“羨慕?”
她就喜歡看他這有時的孩子氣模樣,“現在棄商從政還來得及,二十年后,或者三十年后,你也有可能住在這,”
40多,50歲左右的副省級,或者省級干部,那真稱得上年輕有為。
“何必費那事,”馮一平又白了她一眼,“哪用得上二十年三十年,只要我想,兩年三年后,就能建一處環境比這還好兩三倍的地方出來,哼,到時中間就建一棟別墅,或者兩棟,一棟住,一棟串門,”
“哪像這些,你看看,這間距,有,”他指著那些別墅說,本來想說有一百米嗎,現在目測,還真不止!馬上改口,“有一里路嗎?真小家子氣!”
“呵呵,原來堂堂的首富,也會嫉妒,”金翎笑得前俯后仰的。
要不是顧忌到開車的司機是公司新派的,馮一平現在就想把她按在座椅上教訓一頓。
按金翎的指引,車停在靠右的一棟別墅前,馮一平又有些不滿,他才發現,這些別墅,都建在臺基上,看來早考慮到了沿江的城市,有內澇的可能——誰吐槽我們的城市的設計者們考慮的不全面,不人性化?
只不過這些設計,普通大眾體會不到而已。
“我爸已經到家了,進來吧,”金翎看著停在前面的車說。
“我們應該早點出發的,”馮一平看著門上那被磨得發亮的黃銅把手,又感慨了一句,什么是底蘊?這就是底蘊!
房子內部,應該重新裝修過,和有歷史感的外表不太匹配,看樣子金副省長裝修房子的時候,肯定考慮過女兒的喜好,很現代,很簡潔——也是馮一平喜歡的風格。
“呵呵,一平,歡迎歡迎,”里面是白襯衫,外面穿著一件開衫毛衣的金副省長笑著健步從樓梯上走下來。
“金伯伯好,”馮一平連忙迎上去。
“小翎,你去看看阿姨晚飯準備好沒有,一平,先到我書房看看?”
“我很榮幸,”
“你們快點,飯應該快好了,”金翎現在一見爸爸和馮一平要單獨談話,不知怎么就會有些緊張。
看著一點都不緊張的馮一平,她心想,像他這樣,很多時候沒心沒肺的,活著也真輕松。
“一平,謝謝你,”一坐下來,金副省長就說,“上海那邊的消息,我中午就知道了,”
“金伯伯,您太客氣,金翎姐姐是我的得力助手,幫了我那么多忙,再說,她又代表著我們集團,幫她,是應該的,”
“不,我這是從一個父親的角度對你表示感謝,”金副省長說,“在這事上,你比我做得好,”
“我知道伯伯你有苦衷,而且這些小事,完全不用您出馬,另外,如果不是你托了朋友,今天不會是那樣的結果,”
“我都是應該做的,”金副省長話還沒說完,“扣扣,”門被敲響了,金翎走進來,“飯好了,你們下去吧,我去換衣服,”
“馬上下去,我再跟一平說兩句話,”
“真是,有什么話不能當著我的面說,”金翎嘀咕了一句,“爸,我們是沒關系,你不知道,這里有個人還在長身體嗎?餓不得,”
馮一平只得笑了一下。
有什么辦法,這是她的主場,被挖苦了調戲了也只能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