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姜太虛?!”
圍觀人群中有識貨的,就好似前世帝都百姓尤其是出租司機一樣,皇城根兒下的尋常百姓也對國家大事尤其是人事任命異常關心,個個號稱民間組織部長。
齊國也不例外,雖然階層相差十萬八千層,可天子腳下的百姓對王朝內的大人物,好似都了如指掌。
但縱然如此,神秘莫測極少現于人前的姜太虛,也只是眾人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傳奇人物。
而眼前這位不知從哪里來的少年,居然張口就讓姜太虛來見他。
“噗嗤!”
隨著一聲噴笑聲,諸多街坊們發出了歡快的笑聲。
大家平日里能吹歸能吹,可頂多說自己老表的八叔公的干兒子認識皇城里的某個大佬,見過大佬吃過飯,哪個傻子會親自上陣,說認識XXX,還讓人直接來見他。
真是太可樂了。
寧東東也認為林寧只是在夸夸其談,頓時大失所望。
不過這般油混,不正是山賊應該有的品質嗎?
盡管寧家已經落到了這般境地,但對于外地鄉下人,仍舊難免心存偏見。
林寧并沒有理會這些人,甚至都沒有絲毫怒意。
他本就是個BUG般的存在,不能怪別人目光短淺。
皇鴻兒見林寧一直看著她,沒好氣點了點頭。
魔教在臨淄當然有自己的人手,皇鴻兒志向高遠,在臨淄也有她聽用的人手。
所以派人去稷下學宮送個信兒,輕而易舉。
林寧當然有其他的法子來解決這種事,但都較慢,而且多半會讓寧南南受些牽連。
而姜太虛這種人情雖然珍貴,可是林寧卻沒有想過用這份人情來辦什么大事,實際上也不可能辦什么大事。
能干凈利落的解決寧家事,他還是要回去青云寨,安心種田才是正經。
只可惜,有人連等待稍許時間,去驗證一番的耐心都沒有。
畢竟,姜太虛什么的,對他們來說,太遙不可及,也太虛幻了。
雨花街出了人命案,沒多久,接到報案的臨淄府衙便派了四名衙役過來,先看了眼已經涼透了的賴二,見其死狀簡直不敢相信是一個女孩童所為。
再看看那名叫寧南南的小丫頭一雙清澈見底滿是童真的眼睛,他們也并不想來當這個惡人。
不過想起此案背后推手之人……
他們終究不過是靠這個吃飯的,家有妻兒老小要養,又能如何?
“哪個是殺人兇手?跟我們走。”
為首一捕頭黑著臉,沉聲問道。
賴二的伴當齊齊指認寧南南,為首捕頭看著這半大丫頭,又看了眼死的凄慘無比的賴二,抽了抽嘴角,道:“跟我們走一趟。”
寧南南哪里敢,她往大姐身后藏起來,然后悄悄露頭看捕頭。
這分明還是個孩子……
捕頭雖無奈,卻也無法,對身后三名捕快點頭示意了番。
捕快持枷鎖上前,寧東東見之,目眩頭暈,幾乎昏厥。
好在,這個時候,那位山賊表弟又有了動靜。
他攔在寧家姊妹身前,看著衙役捕頭,淡淡道:“按大齊律,未定罪之前,用不著上枷鎖吧?”
捕頭聞言臉一黑,看著這少年身上也無青衿,罵道:“混帳東西,你從哪里冒出來的?本捕如何行事,也是你能插手的?”
一旁有好事者笑道:“邢捕頭,你可仔細些。方才這位小哥兒可是派人去請姜太虛了,你這般無禮,一會兒姜太虛果真來了,連大老爺都保不住你。”
周圍百姓轟然大笑。
邢捕頭聞言真唬了一跳,他雖地位不高,可實則權力不小。
京畿之地,越是有權之人,越是了解姜太虛三個字意味著什么。
如今天下又到了動蕩之時,這個時候,有定鼎之能的稷下學宮,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重要。
而姜太虛,從某種程度上,代表著稷下學宮的未來。
邢捕頭帶著小心,看向林寧問道:“你是哪個?”
林寧淡淡道:“在下青云林寧。”
邢捕頭:“……”
可惜,以邢捕頭的地位,姜太虛行半師禮之事,還傳不到他耳中。
他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林寧,心里一邊納悶青云是什么鬼,一邊盤算著真假和得失。
思量稍許后,沉聲道:“枷鎖不用也罷,但殺人者得與本捕去衙門聽大老爺問案。王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一丫頭?”
正這時,見人群分開,幾個華衣男子攙扶一拄拐老人進來。
還未到跟前,老人便顫巍罵道:“丟人現眼哪,丟人現眼哪,寧家出了個殺人兇手,祖宗蒙羞,祖宗蒙羞哪!”
寧東東聞言,臉色煞白,卻緊緊將寧南南護在身后。
寧南南大眼睛里則滿是淚花,委屈驚懼。
寧西西和寧北北雙生姊妹一起怒視來人。
林寧不用多想便猜出了來人身份,便見到跟前的老人抬手向寧東東喝道:“還不拿來!”
寧東東倔強不理,老人身邊男子罵道:“沒大沒小的孽障,寧家的祖傳寶貝差點都讓你們敗去,還不快交給三叔公?如今三叔公才是寧家家主,寧家的家傳寶,合該由三叔公保管。”
寧東東面色慘白,雙眼泛紅,落下淚來。
林寧則好奇的看著這些直接無視他的人,老子身上的主角光環不明顯嗎?老子開隱身特效了么?
“你干什么?哪來混帳?”
眼見林寧伸手往三叔公眼前晃動,差點戳進老人眼里,他旁邊的人頓時怒罵道。
林寧收回手,呵呵笑道:“我以為人老了心黑了,連眼也瞎了,原來還沒瞎。”
寧家三叔公聞言差點氣暈厥過去,打著擺子怒指林寧,他身旁之人也紛紛大怒,正要再度破口大罵,可剛開口,就聽一陣“劈啪”聲響起,寧家三叔公身旁的幾個狗腿子,連看清都未看清,一個個就慘叫倒地。
寧家三叔公唬個半死,哆嗦著嘴也想說什么,卻被林寧一巴掌拍在腦門上,腦袋轉著圈兒倒地……
見他連老人都打,吃瓜觀眾們對他的心性有了不少了解……
林寧拿出帕子,一邊擦拭手,一邊冷笑了聲,道:“小南,把你先生走時留給你的那塊令牌拿出來,讓這群黑了心瞎了眼的人看看,誰才是賊子。”
寧南南雖不知道她何時有了個先生,但她知道自己有一塊令牌,便從懷中取出。
林寧接過手后,揚起展現在人前,大聲道:“睜大你們的狗眼看清了,這是瑯琊羅氏族長羅珍稱贊小南純孝,憐其身世悲苦,愛其天資難得,特贈予她的一塊羅氏令牌。”
一旁一直看熱鬧的皇鴻兒見此,啞然失笑。
依她的性子解決此事,必是暗中將這些人殺個干凈,哪會如此麻煩。
不過她也明白,林寧是想讓寧家這幾個姊妹以后在臨淄容易立足些,才這般拉大旗作虎皮。
但她沒想到,林寧把羅家那位的名頭一再利用,薅羊毛薅個沒完。
對于神秘的姜太虛,尋常民眾感觀不對,太遙遠。
可對于大齊十二上上高門之瑯琊羅氏,卻是如雷貫耳。
大齊十二大上上高門,除卻孔孟二族外,只有兩家不在臨淄城內。
瑯琊羅氏,便是其中之一。
其他八家在臨淄城內,看起來位高權重,其實也是另一種的羈縻約束。
而羅家能游離于京畿之外,看起來遠離中樞,實則更易坐大。
實際上,羅家的威名也的確排在十二高門中前列。
千年瑯琊羅氏的清譽美名,也為世人所樂道。
能有瑯琊羅氏的族長羅珍做先生,寧南南的身份地位,簡直一瞬間無限拔高。
別說失手殺一個地痞無賴,就是再殺十個八個,也沒人會說什么。
寧東東驚喜交加的看著妹妹,激動道:“小南,瑯琊羅氏純甫先生果真是你的先生?”
純甫先生是羅珍的號。
寧南南雖純良直率,從不說謊,但也不傻,知道配合表哥,只“啊”了聲,道:“這塊令牌是翁翁送給我的。”
寧東東又道:“翁翁?是純甫先生帶你去尋……的?”
寧南南點點頭。
寧東東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才好,看向林寧,心里第一次覺得,這位表弟或許真的不簡單。
否則,瑯琊羅氏純甫先生何等人物,怎會去見他?
只是卻沒想到,到了這個地步,仍有人不死心。
一個四十來許的華衣中年人帶人出現,看著林寧冷笑道:“瑯琊羅氏又如何?王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羅珍的弟子就能免罪嗎?再者,羅家現在自顧不暇,還有心思來管你們?”
“哎喲,壞事了,李老爺來了。”
“這才是正主兒,就是李老爺想納寧家大姑娘為妾……”
“李老爺可了不得,他爹是稷下學宮新上任的長老,尊貴著呢……”
“學宮老長老被蠻子一口氣殺了八個,李家太爺得以上位,李家如今要更加興旺了……”
林寧卻在思考羅珍為何會自顧不暇。
皇鴻兒走到他身邊,小聲道:“多半還是忽查爾東行引發的后續影響,稷下學宮元氣大傷,只一個燕郡趙家遠不足承擔此事之眼中后果。若只一個羅榮倒也罷了,畢竟他也是學宮弟子。可還有一個羅成……所以瑯琊羅氏要承擔此事的大部分反噬。”
林寧緩緩點頭,多半就是如此了。
稷下學宮損失慘重,又無法報復忽查爾,若不拿出一個有分量的來頂雷出氣,內部必然動蕩。
可憐羅珍,被不肖子孫坑慘……
而對面那位李老爺,此時也終于打聽到了林寧的來路。
他聽聞“青云林寧”四個字后,一直高傲的表情終于變了,有些不可思議的死死盯著林寧看,良久后才憋出一句話來:“你就是滄瀾山青云寨的那位山賊,林小寧?!”
林寧面色不變,負手而立道:“正是青云林寧。”
周遭人聽聞林寧居然真是山賊,引起一片嘩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