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大道理，還不足以說服領導們下重注去參與工業革命。
話題太大了，信息工業革命也不見得就是這么一家視頻網站就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反過來要下這個決定，冒的風險太大了。
真出了政策性的亂子，把萬長生的頭砍下來也不足惜。
哪怕萬長生把大道理放到最清晰的地方：“全民刷視頻已經是不可逆的社會現象，春晚應該在這個時候做出表率作用，引領住這塊話語權，而不是完全交出去給商業網站憑良心操控，讓老百姓看見只有捕捉生活中的美，才是記錄我們這個時代，記錄我們生命中的感動，而不是以丑為美，以嘩眾取寵為斂財的手段。”
領導們也只是頻頻點頭，但沒有人開口拿主意。
這責任也太大了。
未來太不可預知了點。
所以萬長生的殺手锏只有一句：“在全國最大的幾家同類型網站里面，火眼視頻排名第二，是排名第一的短視頻企業市場占有率的百分之四十，我想從策略上來說，這是管控梳理最好的切入點，請各位領導明鑒。”
會議桌邊的氣氛瞬間就變了。
文化口的領導再確認一句：“是……市場份額排名第二？差距有多大？”
萬長生查得很清楚：“排名第一的網站占據了六成，火眼視頻有大概兩成半，最后一成半才是其他數十上百家還在爭搶上位的網站，當然，這僅僅是獲得正式許可經營權的正規網站，非法經營的不在其中。”
宣傳口的領導沉思：“這幾家網站……去年分別都被嚴肅約談過，持續傳播低俗庸俗信息的問題很嚴重，責令企業做出各種整改行為也是陽奉陰違，因為利益驅動是他們的根源，但現在愿意花二十億來春晚，說明這家企業也是做了深思熟慮的，我們是不是可以抓住這個機會要求他全面調整，因為這必然是個大發展的機會，可以適當彌補下企業關停部分違規的利益損失？”
江竹清內心在吶喊，哪有什么深思熟慮，那個可憐的老板就是被萬長生逼上絕路的。
但有了這樣一個口風松動，席導馬上下場：“我覺得可以，萬長生說得很對，短視頻泛濫成災的趨勢是不可逆轉的，一味關停封閉也不會改變這種人手一臺手機刷視頻的事實，既然這是巨大的精神文化領域陣地，那我們文藝工作者就應該把陣地拿下來，而不是拱手讓給資本市場，更不能裝著不存在的放任自流，春晚正好可以抓住這個機會，樹立正確審美的標桿。”
國家電視臺的領導和宣傳口的領導實際上有重疊，看著席導點頭：“你們培養了個好兵啊，這件事我看可以各部門分別研究下給出意見……”
江竹清那清冷的美目瞪大，難以置信，怎么就都轉了風向？
唐建程是聽懂了的，激動。
萬長生卻得隴望蜀：“各位領導，時間很緊是一回事，最主要是為了這單二十億的，我們一群知情人，都五天沒有離開過酒店了，因為這個消息一旦傳開，就必然是爆炸性的新聞，無論在商業領域還是影視文化圈，這都會帶來很大的沖擊，能不能……”
席導佯裝批評：“你這是在干嘛，這么重大的事情，必須要調查清楚來龍去脈，有沒有個人原因，私人因素，有沒有利益輸送，這些都要搞得明明白白才能做決定！”
萬長生無辜：“我們開會開得好好的，這老板自己找上門來，開價兩個億想，我想來想去這就是他想洗白自己企業的形象，這個時候不宰一刀還等到什么時候呢？所以開了個二十億嚇唬他，結果他答應了，十億作為春晚籌備技術開支的，十億作為全國觀眾發紅包的獎金，這事兒我們當時所有在會議室的同事都被迫簽了保密協議，然后就沒離開過這樓了。”
幾位大佬也笑了：“喲，你這是在威脅我們也不能離開大樓？”
萬長生連忙：“不是，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從出了這個門，這事兒肯定就捂不住了，小江，那位李老板來找我們的時候，一直有點偷偷摸摸，他當時是怎么解釋的？”
也就比萬長生小個一兩歲的江竹清，這會兒哪里還會計較稱呼，認真的回憶下：“他……當時好像說知道國家電視臺不待見他們，如果知道了肯定就談不成。”
萬長生接過話頭：“然后如臨大敵的非要我們簽下保密協議，生怕走漏消息，這也是怕電視臺知道？不遲早要跟電視臺談嗎。”
唐建程都琢磨出來點味道了，但不敢說話。
領導們知道萬長生不是東拉西扯說廢話，但會議室的氣氛輕松不少，等他自己說：“這位李老板偷偷摸摸，生怕走漏消息，其實是防備市場占有率最大的對手知道吧，如果他搭上了春晚的車，一定會高歌猛進，這是競爭對手無論如何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如果我們不干脆利落的做出決定，那么接下來肯定會有一場難以預料的商業較量，這恐怕才真的有點不好收拾。”
就像走進來時候，領導們對萬長生的提醒一樣，不要無風起浪的制造些動靜。
特別是這種不可捉摸的商業拼殺。
所以在場七八位領導相互看看：“我們還是搞個民主集中制吧，不記名投票，在場……十一人一起投票。”
這就是明顯的放水了。
萬長生這仨有什么資格參與領導投票？
這就有了六票的一半……
果然等江竹清被萬長生踩了下腳才反應過來跳過去幫忙發了“選票”。
最后以七對二通過了對火眼視頻的接納，有兩張棄權的空白票。
接著花了快一小時時間，叮囑萬長生要全方位的把控好春晚和火眼視頻之間的關系，并且由他自己全面負（bei）責（guo）這項，跟春晚的其他不交叉。
但要隨時通報占用了哪些春晚資源。
因為現在文宣部門確實是在嚴控春晚。
萬長生再次點頭哈腰的把領導們送走。
席導最后重重的指了他兩下，但臉上是帶笑的。
贊許的那種。
能把一潭死水，在規則范圍內搞出動靜來。
可不就是尋求新鮮血液的目的么。
剩下三人站在會議室里，唐建程終于和江竹清松了一大口氣。
女演員還是忍不住：“他們怎么突然就一下同意了？”
唐建程都知道：“這是個很清晰的謀略思路，扶持第二參與競爭，免得第一獨占市場做大了難以控制，既然不可能禁止視頻網站的存在，那就應該有效的管控，這種時候幫助火眼視頻已經不是商業目的，而是帶著政治目的的行為，萬長生，真是想不到你的政治意識這么高！”
江竹清哪里會想到這么深刻的方面，只會偷偷的看萬長生，不想自己有傾慕的眼神，可不佩服也是不可能的。
萬長生卻長嘆口氣：“我是個搞藝術的，非要摻和這種權謀，煩死了……”
江竹清的目光馬上迷醉！
唐建程好想把手里的筆記本電腦給這貨頭上砸過去，太裝逼了！
但顯然萬長生這個時候有資格裝逼。
春晚簽下火眼視頻作為全面合作伙伴的消息，在當天晚上六點散播出去。
二十億前所未有的金額，瞬間引爆了所有媒體。
杜雯他們這邊的公關媒體公司都不用推動話題。
所有的媒體都把這條消息立刻推上了自己的頭版頭條。
還有四個月才面臨大考的春晚組委會辦公室，立刻又成了門庭若市的熱鬧樣。
所有知道消息的人，全都難以置信。
二十億！
就為了在春晚幾個小時打，就投入二十億？
這當然是普通人的想法。
萬長生他們這邊幾乎是和火眼視頻馬上過來的一大堆企劃總監、市場總監、財務總監、律師團隊，各種溝通合同細則、策劃案細則、推廣方案。
燈火通明的搞了個通宵！
推廣其實從這一刻就開始了。
火眼視頻的APP下載量立刻開始直線上升。
整個資本市場據說都在朝著這家獨角獸企業涌過來，希望能趕在這家企業上市之前入股撈一把。
然后市場占有率排名第一的那家視頻公司企劃總監立刻被炒了魷魚。
不管怎么說，錯過了春晚這次露臉的機會，這家企業很清楚自己會付出相當大的代價。
但對于春晚和火眼這樣以低俗、土味視頻為主的短視頻網合作，質疑聲也立刻此起彼伏。
杜雯說不排除背后有人在搞公關危機。
就算自己得不到，那也要把火眼這次的巨額投入抵消到最低。
所以說在商業和謀劃面前，哪有什么道德良知，只有值不值得。
而這個時候萬長生當然也成了媒體聚焦的中心。
為了彰顯這跟短視頻網站聯姻的做法出自于誰的手，也就是這件事最后到底誰來承擔責任。
各種小道消息開始傳播他如何神出鬼沒的談下這二十億的超級訂單。
感覺這位頂著藝術家頭銜的春晚總導演，就算是離開了藝術領域，也一定是個成功的商人。
所以他那剃著圓寸的清爽利落發型，有點笑瞇瞇的溫和小眼睛模樣。
終于像明星人物那樣家喻戶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