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那么多人都喜歡搞面子工程呢.
就是怕出這種尷尬局面。
這棟三層小樓原來據說是特鋼廠財務科，每層兩三間大小不一的辦公室，磚混結構很平常，紅磚滄桑得都有風化感了。
結果外面這么包裹上有不銹鋼抓連接起來的玻璃隔板，立刻充滿設計感，就像萬長生在雕塑里面體驗到的，不銹鋼和玻璃這種現代化元素，對比原本的磚樓很容易產生反差效果。
這就是設計師的存在價值，往原本落伍廢棄的建筑立刻擁有了新的價值。
領導們還在討論贊揚呢。
結果那原本能容納二三十位工業會計忙碌的一層大辦公室里，各種嶄新的設備、化妝臺、理療床邊寥寥無幾，根本沒有學習氛圍。
林楚妮他們穿著培訓機構的紫紅色T恤，正在操作的要是化妝做頭發也還好。
偏偏是在做刺青，而且還非常標新立異的紋在后腦勺上！
這可從來都不是什么官方推崇的場面。
談笑風生走進來的領導們簡直就是戛然而止，好像齊刷刷的被人攥住了喉嚨。
還把后面急著想進來拍攝領導視察場面的記者們差點撞上后背。
總之堵在門后，不進不退的略顯尷尬！
略顯是因為領導們臉上控得住。
越是職務較高越不會喜怒形于色。
黃院長他們幾位都有點皺眉。
換個別的當事人，沒準兒已經滿頭大汗的跪了。
好比陳澄那樣太過患得患失的家伙，一定頭大如斗。
好在萬長生哪怕自己都跟林楚妮說過這玩意兒很難上大雅之堂，現在也無所謂的走過去開口：“怎么了？學員沒上課，還是沒招到學員？”
專注在人家后腦勺上的林楚妮抬頭看見呼啦啦進來的這么多人，還有點不滿。
但把東西遞給旁邊人，摘了手上的一次性手套起身沒好氣：“哪有這么容易，學費收得高了，小屁孩沒錢，收得低了懷疑我們在下套，不收錢更懷疑有詭詐，這一帶的年輕人早就被各種所謂的免費培訓騙得鬼精鬼精的，上周還有個催乳師培訓班，要求每位女學員都得給人當教具還攝像，我們也被當成一樣的貨色了。”
哎喲喲，這話出來，連姜主任表情都抽抽了。
可能林楚妮這號兒從京城來的小妞，很難把官員當成多了不起的噤若寒蟬，啥都敢說。
也就萬長生笑著轉頭給領導們介紹：“目前我沒有太多精力全力關注所有方面，藝考培訓校我是撿了落地桃子，幾位老師教授已經把培訓機構的雛形搭起來，我們后面主要是做擴展，但這個獨立面向鋼花街道的美妝美發技能培訓班，是我們從無到有建立起來，萬事開頭難，我們很有信心把這方面工作推動起來，不管有多少現實困難。”
姜主任特別給鐵西區里面匯報談過這個項目，更是今天一早在交易市場那邊重點說的事情。
這會兒趕緊給萬長生鼓掌捧場。
領導們只是輕輕配合拍兩下手就準備轉場了，還是參觀視察整個文創園區吧。
看看站在那的幾個年輕人像什么樣兒。
九月底的江州還處在秋老虎的炎熱階段，都穿著印有培訓機構標識的短袖T恤下，幾乎個個都帶著紋身。
那個看起來像男生的小薰，更是兩條胳膊布滿了各種圖案好像袖套似的！
看著就另類！
林楚妮卻慢慢把下巴揚起來：“我們倒是接了十多個想刺青的業務電話，打算用很低價格給做了然后打開口碑，從這些做了刺青的年輕人打開缺口，說服他們學著做刺青，你覺得這個辦法好嗎？”
本來大家想像皇帝新衣一樣，裝著沒看見這一幕，都準備笑談天氣說別的話題了。
林楚妮卻硬生生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來。
也許姜主任都有點生氣，這個看起來還挺秀氣的女生怎么這么沒有眼力，看不出來這是什么場合嗎？
幾位藝術家卻充滿欣賞的看著這個好看的女生。
真的很好看。
萬長生更是注意到林楚妮那倔強的眼神和有點嘲諷的嘴角，馬上反應過來自己刺激到這個看似大大咧咧的妞兒了。
回轉身直面：“哦，對不起，我忽略了刺青在整個培訓班里面的獨特重要性，這個辦法很好……對，因為美發、美妝或者美甲這種培訓班應該很多，但刺青能做到你們這個水準的不多，而且每完成一個作品，我想也就是個永久的宣傳……”
從萬長生自己的內心來說，他也不喜歡刺青，古時候這都是發配流放的犯人才在臉上身上刺字。
以前肯定是拒而遠之的。
也就是看了林楚妮的水墨刺青，才有了徹底改觀，但也僅僅當成比較另類的藝術。
畢竟這跟主流價值觀不吻合，國家美術館里面咋沒看見這樣的項目？
可現在只看這林楚妮揚起的下巴，他立刻明白自己錯了。
從自己的成見出發，下意識的就拒絕抗拒了這門藝術，這種態度是錯的。
口口聲聲經常說要用開放的思維面對新生事物，用理性的判斷破除成見，自己還不是下意識的這么做？
刺青本身沒有任何錯，只是太多桀驁張揚的人把這當成了可以嚇唬人的盔甲，林楚妮卻真的把這當成了自己最引以為傲的藝術。
這種帶有成見和有色眼鏡的態度，讓她很在乎！
越是成天表現得無所謂的人，內心其實越在意別人的看法，只是看什么人罷了。
萬長生這會兒的眼神和語氣是真的非常誠懇，甚至溫柔抱歉：“宣傳，我想想，其實應該把你們選出來的部分優秀作品也拍成藝術照放到藝術品交易中心，除了賣鏡框畫，也能宣傳這個刺青藝術，那邊可以單獨開辟一個區域，怎么樣？”
這樣敏感又溫柔的男生怎么可能撩不到姑娘嘛。
林楚妮看著他的眼，她的眼睛真的漂亮，很漂亮，可以說是一雙眼就帶動了整張臉的標準例子。
從外形上來說她有接近鐘明霞的那樣的高挑有料身材，只是沒人家模特那么專業的塑形過，但只要懂得怎么穿衣服一樣突出。
而五官面部是連杜雯都要承認自己差點的特色。
就因為她原本就精致秀氣的五官，偏偏有雙很大的雙眼皮眸子，眼尾還很細長的那種顧盼生姿。
以前經常做中性打扮就夠吸引人，現在蓄了長發別提多燦若星辰了。
那之前有點薄怒瞪眼的氣勢就那么在瞬息間可以看出來煙消云散，竟然變得有些嗔意。
好像錯怪了萬長生的抱歉，又好像你怎么早不說的埋怨。
也許就是被萬長生的態度吸引，沒說話，純粹的用眼神傳遞了態度，手指都不由自主的捏到一起。
標準的小兒女姿態啊！
可是，喂……麻煩你抬頭看看周圍，這可不是演偶像劇！
周圍那么多鏡頭不是導演喊咔的，都是記者，還有那么多領導！
萬長生其實還好，他是背對這邊門口，他的表情只有那群想起哄的紫紅色T恤能看見，連小薰都笑了。
所以林楚妮的這幅表情只能讓這邊所有官員領導印象深刻，簡直就是現場看萬長生撩妹！
瑪德，年輕、帥氣、有才華、還特么有錢，撩妹就是信手拈來么？
藝術家真是人神共憤哦！
還這么漂亮！
林楚妮還用實力詮釋了有些衣服穿起來怎么樣，還是得看人的道理。
普普通通的圓領T恤，被她隨意的在腰間打了個結，就露出那么一點點若隱若現的小蠻腰，咖啡色闊腿褲讓她這種衣架子身材穿出來就是刀切斧砍的兩大片，更加襯托出腰細肩寬頭小。
哪哪看著都是為了讓美麗更美麗的。
撇開鐘明霞的明星頭銜，妥妥的文創園區園花存在啊。
在戲劇學院都敢當主持人的！
關鍵還有那種從貌似強硬的眼神變成溫柔，好像就是刻意在使性子似的。
真的挺刺激人，有個道行不夠的區里面年輕主任忍不住開口：“這……不太合適吧。”
萬長生也驚覺好像這場面不太合適，但維護藝術的態度寸步不讓，轉身笑：“我曾經也不太贊成把刺青當成藝術，但正是我們這位培訓班負責人的刺青作品，突然讓我想起當年抗戰時候，我的家鄉送走了很多川中男兒去戰場，他們每個人的背上都刺著丈夫許國不必相送，古代更有岳母刺字，跟這一脈相承，這時候能說刺青是陰暗的上不了臺面嗎？”
對方立刻啞口無言了，其他人表情也肯定有了變化。
黃院長他們之前有點不以為然的態度都認真了。
萬長生的態度是：“沒錯，刺青很容易跟黑惡勢力、小流氓、不良團體聯系起來，因為曾經都是不正經的人才做刺青，但時代在發展進步，允許每個人對自己的身體肌膚有不同的處理愛護方式，這件事本身并沒有錯，甚至還正說明是我們生活條件好了，才會去追求這些個性化的彰顯，與其說假裝不存在，不如有效引導。”
這番話隱約還頗有高度和辯證眼光：“如果我們能把刺青當成優秀的藝術去發展，摒棄其中陰暗骯臟的部分，那么就能讓這種藝術形式朝著美好去發展，而不是裝著不存在，卻被那些糟粕占據了主要陣地，譬如我們這位負責人就是以水墨刺青見長的特色，有外國客人不遠萬里都趕過來完成，這也是種文化輸出嘛。”
領導聽得都要多看他幾眼，真是黑的都能說白！
結果萬長生還沒讓林楚妮展示她小腿上的水墨燕子呢，那幾個紫紅色T恤的小伙伴已經迫不及待的跳過來拉開寬大的籃球褲或者T恤袖子，使勁展現他們身上的作品。
兩條栩栩如生的柔美尾巴金魚，差點讓人覺得那水紋波瀾就在肩頭。
一支后腰上的紅梅花帶著白雪傲梅的美麗，這姑娘腰可真夠白的。
手臂后側的一朵牡丹充滿大寫意的灑脫，后頸脊梁上的染墨荷花飄逸，讓老童都忍不住湊近了。
必須承認這是藝術。
萬長生只覺得林楚妮這業務可真沒少做，周圍朋友都被她禍禍了。
現在這姑娘不看其他人，更不看領導，只把目光灼熱的停留在萬長生后頸窩上。
還伸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