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特有的那種清晨喧囂把賈歡歡驚醒的時候，外面已經天色大亮，睜眼看見地上墊子裹了被單還在酣睡的萬長生。
有點吃驚。
因為萬長生一貫都是比她起得早又不貪被窩的習慣。
所以使勁眨巴下眼睛，賊兮兮的笑著起身，無聲收拾被單枕頭，躡手躡腳的先出去準備早餐。
可開門頓時就看見外面畫架上那張幅面頗大的色彩畫。
粉雕玉琢般的少女，踮著腳尖在板凳上，一片熱騰騰的霧氣中挑起一撮長壽面，正在擠眉弄眼的嘗好了沒。
就這么個瞬間，把賈歡歡那種古靈精怪又專注的神韻都捕捉到了。
而整張畫卻不是那種把場景填得滿滿當當的完整，越離開人物，就畫得越隨意，周圍留下了大量不規則的空白。
如果換做茍教授來看，說不定還會看出點印章沖刀的痕跡，就是那種印章殘缺的感覺。
越到邊緣就是用大筆刷子比較隨意的拉幾下，算是交代周圍背景色彩造型。
愈發襯托出來越往中心的那種精細。
讓人不由自主的會把視線集中在人物的臉上。
萬長生在二中畫壁畫時候就暴露出來，他在西洋畫法的人面部色彩繪畫還有很大的距離，畢竟那才是他第一次畫寫實的人物頭部，從未接受過正式的人物頭像色彩寫生訓練的結果就是這樣。
只能是全靠素描功底硬扛。
但這張賈歡歡的面部，準確的說也并不是照片那樣完全仿真的還原，因為歡歡的表情實在太多了。
本來濃眉大眼的瓜子臉，歡歡的眉毛兩邊有點稍微下拉，孫二娘就最不喜歡兒媳婦這樣，說她是八點二十的眉毛，看著愁兮兮的兆頭不好。
可只要七情上臉的靈動起來，那眉毛可就畫龍點睛般讓整張臉都顯得生動，再加上這會兒嘬著嘴怕燙的專注表情。
讓賈歡歡都噗嗤一聲，愛不釋手的湊上去小心用手指摸摸自己，然后再心滿意足的拍拍畫板，好像在嘉獎大家辛苦了。
然后她是不會有喜極而泣的那種浪漫感動，好像長生哥做什么都是理所當然，對自己好也是與生俱來那種泰然。
蹦跳著就跑了。
但明明都到了門口，又想起什么的倒回來，重新認真打量下畫面，撓撓頭帶著滿眼疑惑的走。
等她跑到外面把早餐都弄好拎回來，又在電腦上玩了好一陣，差不多畫到凌晨的萬長生才醒來，他也習以為常，隨便洗把臉漱漱口，就坐在茶幾前吃早餐，只字不提外面的畫。
頗有老夫老妻十多年的相濡以沫，日常相伴。
賈歡歡這才跳過來給自己也弄點吃，蹲在旁邊問：“你是不是覺得我這頭發這樣弄不好看？”
萬長生詫異的把饅頭咽下去：“沒有啊，好看！”
歡歡指外面：“那為什么你把我畫成了散開的頭發，還只到肩膀這里這么長，我這都快到后腰了。”
萬長生艱難的回憶了下自己的創作過程，才想起：“襯托，你看你如果是現在這樣的頭發，畫起來就不能很好的襯托臉蛋，整張畫的中心是臉上表情，所以要做點藝術調整，頭發散開才能襯托出臉上的表情啊，這就是來源于生活，高于生活。”
賈歡歡才不管什么藝術呢，半信半疑：“那衣服呢，我現在身上的衣服不好看么？”
萬長生態度堅定：“好看！這么好看，但還是那個道理，如果要畫畫呢，就必須要考慮整張畫的整體關系，我不是說了嗎，重點是臉上表情，所以你現在這件紅白色套頭衫太艷麗搶眼了，會喧賓奪主，所以我就換成這種淺咖啡色的衣裳，還有裙子也是這個道理，要跟上衣配套，盡量是一個色系才好看，所以也變成米色的裙子。”
賈歡歡的理解就是：“哦，我不會搭配衣服，穿出來是不好看，雯姐也說過要整套搭配，可我真的不會。”
她這會兒蹲在茶幾邊的樣子，就是眉毛稍微有點耷拉，純天然的那種小發愁，男人最吃不消的就是這種自然而然想保護的嬌柔。
萬長生想給自己臉上兩巴掌，天大地大老婆最大，畫都畫了搞什么色彩搭配調整啊。
說老實話，萬長生真不是那種給老婆畫張畫來討歡喜，演繹浪漫的初衷，他只想記錄那一瞬間的感動。
一輩子都應該記住的美好。
但能讓歡歡也高興下那就更好。
誰想到會在這個地方翻船，這……只能是杜雯的錯了！
沒她這個高高在上的比較，歡歡什么時候會這樣患得患失。
哎，在蜀美說得上有點高冷的大一校草，趕緊跟著也蹲到茶幾邊，不顧嘴角還有點饅頭屑，就抱了歡歡的頭親過去。
果然八點二十的眉毛，瞬間就變成眉開眼笑的十點過十分，還馬上使勁閉上眼，算是認真參與從暑假前才開始的新體驗。
好死不死的，這會兒陸濤推門進來：“臥槽，外面你畫……臥槽槽，沒看見！沒看見！”
幾乎都能聽見他的鞋底面在地板磚上打滑剎車冒煙的聲音了。
然后哐的關上門，留下驟然分開的小兩口臉都紅了！
賈歡歡的意思是：“買個房！必須買個房，住在辦公室太不方便了，我還想給你做飯呢。”
萬長生也覺得不錯，索性把這當成今天游玩的主題了，總不能每次都去動物園吧。
不過下樓到車庫開車時候，賈歡歡又看見那輛藍色的小車車，想起什么來：“要不把以前你跟雯姐住那個房買了吧。”
萬長生像被抓住出軌的丈夫，頓一下才承認：“開學時候因為算過要給巡講導師們長期住酒店，光這個費用每個月就得好幾萬，所以我就隨便讓他們找中介買房，結果碰巧找來的就是那套房，我就買了重新包裝，完全重新裝過給導師住，真是的碰巧！”
賈歡歡根本不懷疑：“那就挺好，回頭我給……”還是忍住了，又嘻嘻：“去看一眼唄，我想去看看！”
只要她想，萬長生哪有不順從的，再說遮遮掩掩不是心虛么。
他問心無愧的，反正這會兒兩位導師都在教室開始評講昨天的風景畫，由此延展到考試中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賈歡歡在小區就拍照，電梯也拍，可真正打開指紋密碼鎖門，看見那迥異的漂亮房間，還是詫異得懷疑是不是走錯了地方，還退出門口去看了看，找尋下自己的記憶：“真的是這里？我有點記不清了。”
萬長生心頭不知道有沒有一瞬間閃過早知道不承認了，這會兒肯定是拍胸口：“就是！和原來完全不一樣了吧，好不好看，我們買個房也弄成這樣？”
賈歡歡在臥室只探頭拍照看眼，主要轉悠客廳廚房，嘖嘖稱奇：“好漂亮，我更喜歡這里，比我們在市里面那個房子還舒服些。”
萬長生為自己的專業自豪：“這就是設計的美感，我們市里面那個房子花錢多也豪華，可在設計方面下的心思遠不如這個，這是當時我們那些同學花了兩天時間自己裝飾出來的，回頭我們那個房子也請他們設計吧。”
賈歡歡頓時有點期待：“買隔壁？”
萬長生下意識的搖頭有規劃：“我都沒來過這邊了，偶爾周末才在辦公室睡一下，我覺得還是把房子買在醫學院附近吧，我反正開車方便，對你也是個激勵，房都買了，當然要努力學習考上大學了。”
賈歡歡咬牙切齒的動作也可愛：“好！”
其實沒隔多遠，相互距離不遠處那個商業中心都只有一兩站的距離，但在不同方向。
不知為什么，萬長生覺得湊一塊就很麻煩。